那不是好不容易爬出棺材,又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挖个坑往下跳吗?
这种行为,着实愚蠢。
然而刚才听褚渊一说,他差不多也晓得褚渊犯蠢的原因了。
金陵城里唯独八公主不顾忌流言蜚语,反倒经常缠着褚渊。
谢玄听人议论过八公主和褚渊的事,但此前始终是当作解闷儿的闲话打趣,从不认为褚渊这样的人会对三天两头闹得宫里宫外鸡飞狗跳的丫头感兴趣,而且还喜欢上她。
但眼前这个情况明显是啪啪打了他的脸。
“如何争?我不走,会成为一只豢养,被随意捏死的宠物,怎么面对背后仅存的亲族,面对九泉下的父母、祖父?祖父曾留下遗训,‘俯仰人世,无愧天地,无愧于己’,褚氏没有软弱之辈,我不能让自己变成那个妄自菲薄的……”
褚渊垂头静静坐着,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已经听不见。
所以不得不走,也必须走。
只是距离太远了,远到无法触及她。
谢玄扶额,有瞬间莫名觉得他像被遗弃的小狗,傻里傻气的。
八公主的确与普通姑娘大相径庭,好比凤凰堆里突然跳出野鸡,约莫是因为这种古怪的新鲜感,才使褚渊一时鬼迷心窍,过些日子就好了。
可他错了。
褚渊不仅没有好,而且看起来也不想好。
那一夜,褚渊罕见的话多,叽叽呱呱跟老头子似的分享有关与八公主日常,在营帐里待到后半夜才离开,走的时候心情缓和了些。
他听得气血翻滚,褚渊却觉得她只是率性而已。
说真的,谢玄私以为这世间怕是唯独褚渊才受得住那样可爱的姑娘,还甘愿遭罪。
至月底,褚渊把一份折子命人星夜兼程地递上去。
一月多,折子被驳回。
他不死心,继续。
三番五次,长达半年多的时光,折子里的内容删删改改,不知道来回多少次后,孝平帝也快被烦死了,最终朱笔一挥,写下“允”字。
允了褚渊每年回金陵并入宫觐见一次。
他至今记得,收到答复那天,褚渊失神片刻,嘴角控制不住的笑容。
霁月清风,君子如是。
种种情形在脑海里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大概这世上,没有比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谢玄更明白,八公主所占的分量有多重。
褚渊答非所问:“你看这些卷宗里的名字,有没有熟悉的?”
这样的回复明显是不想和他多说有关赵慕青的事,谢玄也没再提。
求生欲使他选择闭嘴,往勾出来的几个名字上看去,“刑部尚书,左侍郎,吏部主事,郎中,这几个人都是陆续换上来的,但据微臣所知,他们似乎没有多少交流。”
而今上有大将军干政,其下许多人无柱石之功,却依然封侯拜官,有时甚至左右施政决策,影响之大可见一斑。
王室衰微,夺权叛乱灭亡的例子不少。若想掌握实权,重塑君王威严,必须先解决这样的痼疾。
褚渊笑道:“有没有交流表面当然看不出,如果他们是皇叔的人,就一定有共通点。要查,就从防备弱的小地方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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