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椒思来想去,那一梳一钏还是请了苏娘子帮忙还予卫戎。
得知她要走,且大约是不会再回来了,苏娘子踌躇道:“怎么定得这样突然?不等两个娃娃一道回了?”
她又看向文椒手中方盒,劝道:“毕竟…不如还是您亲自说一声的好。”
她笑了笑,将方盒递给她:“说不了。您就帮我这一回罢。”
文椒不欲在离开前再惹出什么事来,经了吃酒那一回,她也转变了心思。
想讲开是为了自己心安,也是不想再见他这般自我折磨。天知道在她再次看见卫戎眼底的烦躁不耐时,怕的已经不是他,也不是他的身份了。
怕的是卫戎非要钻进那个“我不明白”里头。
倒不是辩解,卫戎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赢家,要什么没有?
真要说为了那段过往便爱她爱到要死要活是不可能的,文椒再自恋也不敢这样想。
是一时没想通,觉得自个儿输了或是怎的都行吧。时间一长,那点不甘心也会散的。
所以说,没法跟卫戎说。
苏娘子并不认得江祁,但也从两个娃娃那头听了几句:从前是住丰年巷子的,那头宅院里有个河州来的男郎,生得再好看不过,却是有些不爱笑。
再想到时常往这里跑的王府的人,苏娘子不知怎么说才好,推辞半响后还是推开盒子,但却拍着心口保证道:“这东西太过贵重,您走的那一日再交予我罢。”
又劝她:“总要把话说开了才好。”
文椒避重就轻道:“说的是,多谢您。”
她又提前结了苏娘子的工钱,额外多给了两个月的算作临时辞退的补偿。
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要做的了,她便只在庆州城里随处走走,偶尔得了空与相识的街坊邻里聊上几句。
夜里多半是在记地图,一遍遍地过着路上要用到的东西。有时候也会拿出信笺看一看,一笔一画描着上头的字。
有时候看得久了,她也会被自己酸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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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卫戎时,已是十月二十六了。
离别的日子越近,文椒便越平静。
心态变了,对人的态度也就变了。她自己并未察觉,卫戎却敏锐意识到这一点。
若说前段时日两人关系如那烈酒初入喉,又辛又辣,激得人发疼发痛。那么这会儿,便是浓醇酒气蔓上舌尖的时候了。
她越发爱笑,好几回主动提起从前的事,说那屋檐灯,笑那戏中人。
卫戎的不安叫这些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冲淡不少,他也笑,偶尔兴致起了还会约定下回再去哪儿、怎么玩。
只在这个时候,文椒不会应他,岔开话题去说旁的什么。
他主动提了王府里的事,文椒也就顺着问了两句淮南王的归期,得知就在近几日,文椒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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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王卫英如今四十有叁,生得也是俊朗挺拔的好样貌,因着常年锻炼的缘故,连日赶路倒也不损半点气色,只发鬓偶尔被风吹得有些许乱罢了。
他如今身处庆州以北数百里远的遥城,刚过了城门便由人迎着去往太守府上。
他这一趟走得急,竟比预期到达遥城的日子早了快叁日。
能叫他这样赶路的,还能有什么?
不外乎淮南王府里的事,在这些人里头,又数陆蓉与卫戎的事最为要紧。
他看向身侧的胡服女子,眉心微拧。
怎么就这样巧?
他暗叹一口气,对着那胡服女子轻声道:“听你父亲说,去岁上元你正巧路过庆州?可曾去看灯?”
那胡服女子姓贺,名知之,其父贺韫与当今圣人年少时有过命的交情,后来一个成了国君,一个驻守边关,近两年才奉王命回的京都。
贺知之点点头,说起与人争匕首的事情来。
卫英便笑:“叫个蒙面的男郎赢去了?”
贺知之亦回以一笑,只道:“不曾比试不分输赢,他讨心上人欢心,我让一让也是可以的。”
卫英爽朗地笑:“却是我说差了。”
哪里能真的叫一个长辈这样说?贺知之在边关潇洒惯了,却也不是半点礼仪不懂的,很是捧了素未谋面的淮南王世子一番,真真夸到淮南王心里头去。
可才没高兴多久,卫英想到京都的听闻,眸色暗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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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八,午时二刻,
卫英使人领着贺知之先回了王府,却是连城门也没过,直接去了军中。
他点了个人去唤卫戎,自个儿在屋子里洗了把脸。
门外很快传来一阵人声。
卫英心情十分复杂,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你对她的事知道多少?”
“听闻是个美人。”
不过短短两句话,卫戎却莫名地心一紧。
一时间,他竟不知从何说起。
卫英却像是随口问问而已,他又瞥了卫戎一眼才叹道:“虽说本朝男女大防算不上太严苛,但到底也算是个官家女……”
“父王!”
这话委实算不上好话,卫戎只当是他与文娇娇的事叫父王误会了,连忙出声想要说些什么。
“行了。”卫英抬手止住他的话,“她们文家姐妹之争不必与我说,我且问你,你要如何?”
卫戎却是愣了愣,反问道:“父王说的是什么?”
卫英这才抬眼去看他,冷声道:“你不知道?”
“儿该知道什么?”
父子相望,一室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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