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修杰第一次见到宋朝的时候,就觉得她不同寻常。
虽然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一种很不可思议的场景之下。
他的下半身赤裸地坐在脏兮兮的男生厕所,露出两条又细又白的腿,五官深邃的小脸上糊了一脸泪,叁角裤上还搭着一只手,身旁围绕了叁个不怀好意的男生。
那个想扒他内裤的是学校里的孩子王,今天就是他带着几个马仔将他堵在厕所里。
美其名曰替他做身体检查,上来就把他裤子给脱了。
他推拒着,害怕得都哭了,引得几个男孩子更为兴奋。
宋朝就是这时候,逆着光从门口走了进来,她穿着女生校服的小短裙,抱着手臂冷冷地睨着那几个男孩子。
“屈仁,你又带人欺负别人。”她声音清脆,像冰块掉进可乐里。
许修杰盈着泪水的湛蓝双眸怔然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那孩子王正是叫屈仁,人如其名,他挑着眉,不客气地说,“宋朝你别多管闲事,这里是男厕所!”
“既然是厕所,你脱你自己的裤子就好,脱别人的裤子算什么意思?你妈教你乐于助人,顺便给要上厕所的同学脱裤子?”宋朝虽然人小,说起话来又阴又狠。
屈仁哪里不懂她拐弯抹角骂人,红了脸就说:“这个货长得跟女的似的,我们几个人就是想看看他有没有长鸡巴!”
还坐在冰冷肮脏的地上的许修杰被他的话刺得将双腿并拢起来,生怕宋朝也去打量他的胯下。
宋朝看着许修杰垂头,睫毛上还沾着泪水,薄薄的红唇都咬出了血。
“你们讲话可真脏。”宋朝毫不畏惧地走前去,“他有没有长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长,我倒是很好奇。”
屈仁起身抹了把脸,伸腿就重重地踢了许修杰一脚,许修杰闷哼一声,捂着疼痛难忍的下腹,身子都蜷成一团。
“宋朝你非要管着不男不女的玩意儿是吧!”屈仁忽而就跑向宋朝,手都拢成了拳头。
只是没看清宋朝一下闪过那拳头,双手一伸就拽住屈仁的一只手臂,然后身子微微一弯,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巧力,就把屈仁过肩摔地丢出了厕所门。
屈仁那两个小弟虽然怯懦,但也上去各自抓住了宋朝一条手臂,将她制住了。
屈仁头上肿了个包,倒没出血,他爬起身,脸上气得青紫,这就一拳就要抡到宋朝脸上。
许修杰看着宋朝不闪不避,那拳头就要往她脸上打去,他心跳倏然加快,直直地盯着宋朝的背影。
“屈仁!你又欺负同学!把你家长给我叫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年级主任先扯住了屈仁,毕竟才八九岁,一下子就被老师拉开了,身边还围了几个别的老师。
屈仁不服气地大叫:“是宋朝欺负我!她还打我!”
然而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宋朝,现在竟然哭得梨花带雨,她含含糊糊地说:“我看见屈仁欺负同学了!他就说要打我!他……他还要扒我裙子!”说罢竟然就扑到一个女老师的怀里,肩膀还一耸一耸,好像哭得厉害。
屈仁连忙大叫:“宋朝你个八婆!胡说八道什么!谁要扒你这个男人婆的裙子!”
她本就长得乖,成绩又好,惹得在场的老师们都相信了她的说辞,拽着屈仁和他的余党就要去办公室叫家长。
一个女老师也不知何时帮许修杰把裤子穿好了,还牵着他走出来。
只是许修杰扭头时,分明看到宋朝从那个女老师怀里微微抬起头,朝他狡黠地笑了一下,像恶作剧成功的小猫咪一样。
自打那次以后,许修杰就和宋朝认识了,并熟络起来。
许修杰刚转学来中国,他中文还不是说的很好,混血儿特征又明显。
巴掌大的小脸,白皙的肤色,圆润湛蓝色的双眼,弯弯的长睫毛,自来卷的棕发在阳光照射下就像浅金色。明明是个小男孩,长得却雌雄莫辨,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女孩子们不敢接近这个过分好看的男孩,男孩子们则排斥不承认他。
他像一只孤独的蝙蝠,不被肯定。
宋朝比他高半个头,她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傻瓜,他们嫉妒你才不和你玩!”
“记毒我?”许修杰操着一口独特的中文。
“就是,就是他们不喜欢你长得比他们好看!”宋朝挠了挠头。
“我好看吗?”许修杰垂着头,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样。
宋朝肯定地拍了拍他的双肩,“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最最好看的!”
他咧开嘴一笑,“你也是!”
许修杰后来回忆所有关于小学的回忆,只有宋朝和他的点点滴滴,没有其他人。
初中因为英文过差,母亲担忧他在中国受的教育不适合他,于是和离婚多年的许修杰父亲又联系上。本来还和宋朝欢欢喜喜商量着进了初中要怎么过的许修杰,完全没有料到要面临分别。
“可是妈妈,宋朝她需要我!大家都在传她欺负郑玉!可是根本没有啊!”许修杰和母亲争论。
母亲不耐烦地吐了口烟,“你能做什么?你又能帮她什么!”
“虽然没有人听我说的,但我还是要继续说,宋朝是无辜的啊!”
“小孩子当然喜欢听他们感兴趣的话!不要跟我闹,Jackman!”
“妈妈!宋朝需要我!”
“没有人是一直需要另一个人的!大家都是小孩子,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的!”母亲将烟狠狠地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抵抗不住父母的自作主张,只能草草和宋朝告别就坐上了回美国的飞机。
直到上飞机前,他还想着宋朝,想谁能像宋朝救他一样,去救宋朝。
到了美国,他果然长大了,和小时候不一样。迅速就融入了当地的社会,还加入了中学里的篮球队,一下子就长高了。
宋朝和他断断续续用网络维持联系,自从她交到一个叫秦芷语的新朋友之后,就和他联系少了起来。也许妈妈说的对,没有人是一直需要另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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