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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白糖!”
“我、我要红豆的!”
孩子们叽叽喳喳,像是快乐的小鸟。
女人道:“两根红豆,十根白糖的,五分钱三根,卖不卖?”
“卖卖卖。”小贩掀开箱子里的棉被,捡了十二根冰棍装进塑料袋。
女人递过去五毛,盯着小贩给自己找钱:“你看着面生啊?”
小贩不以为意:“我刚结婚,来这边跟我媳妇住。哎,我家就是开商店的。”
“哦,老黄家。”女人了然。
“对对对,黄萍,我媳妇。”
“晓得了。”女人点点头。
小贩热情:“姐妹儿买啥来啊,我家东西全乎。”
“一定。”
女人给小孩们分了冰棍儿:“都立正站好了。”
男孩女孩们按性别整齐地列成两队,个子矮的站在前面,个子高的站在后面。
“呦!跟军队列队似的。”小贩看着小孩笑。
“给他们定点规矩。”女人笑笑,自己剥开一根白糖味儿的冰棍儿。冰冰甜甜的,正好压压暑气——她不管姐姐禁止她吃冷饮这件事了。
小贩瞧着女人模样俊俏,只可惜年纪轻轻的腿不好,一只鞋鞋底被垫得老厚才能走得平稳。不然这模样不得嫁到城里的好人家去?他好奇道:“姐妹儿,腿怎么整的啊?”
女人随口道:“小时候骑马摔的,膝盖挖出去了。”
“哎呀,小时候落的,那可不好了。兵荒马乱的,可不好就医了。”
“是啊。”女人附和。
“人都不容易呀。姐妹儿,有困难吱声,一般是我媳妇和老丈母娘在家。”
女人笑笑,和好心的小贩道别。
最初说不吃冰棍的孩子中,有一个小姑娘捂着腮帮子走过来:“小姨,我牙疼,吃不了了。”
“怎么个疼法啊?是冒凉风针扎一样,还是热乎乎胀痛啊?”女人说。
“凉,针扎似的。”小女孩说。
“要是肿胀你还能吃。行了,冰棍别浪费,给我。晚上等你妈回来,让她给你拔牙。”
“哦。”女孩恋恋不舍地把冰棍递给女人。
“等会儿给你们买别的吃。”
一听说还有别的好吃的,牙疼的女孩又高兴又沮丧。高兴的是今天有福了,沮丧的是偏偏这时候牙疼。
“你们不好好刷牙的,以后就像艳明一样牙疼,看别人吃好吃的干着急。再有谁牙疼,就不是让你们妈拔牙,而是我亲自上手了。”女人左右手各一根冰棍,好似拎着两根狼牙棒要打人。
女孩们顿觉脊背发凉——不是吃冰棍吃的,而是她们知道,小姨的话全部当真……大伟也牙疼过,他的牙就是小姨拔的。小姨捏着不消毒的钳子,硬是把大伟门牙拽掉,最后大伟牙龈直飙血。小姨被妈妈骂个狗血喷头,但她们知道,小姨下次还敢。
至于男孩们,一个个二了吧唧的傻高兴,想着一会儿还有吃的。
买了冰棍儿,就得赶紧回家了。路过老黄家的公家商店时,女人买了二斤半的焖子。
“一斤切小块,和另外的分开装。”女人一边付钱,一边让小孩去外面的洗手池一手,“洗干净了来吃。”
老黄的女儿黄萍细心地切好焖子,还给女人送了一块形状不太好没人要的碎角。
女人道了谢,领着吃焖子的孩子们回家。
女人家不小,二层楼带院,看上去十分气派,村里的人都说,这家里的人是从大城市来的,一看就了不得,说不定家里有谁当大官。但是村人看来看去,也不知道谁是那个当大官的。
话又说回来,二层楼里住着十二个人,住的地方大一些也没什么。
这一大家子,除了三个小男孩外,剩下都是女的。
女人进了院,看见另一个女人蹲在房子墙根下。那女的五十来岁,头发里夹白,正用树杈子捅墙根底下的蚂蚁窝。
“聂姐,来吃冰棍了。”女人喊。
蹲墙根的女人不为所动,依然专心地捅蚂蚁窝。拄拐的女人见叫不动她,于是大喊:“有任务打鬼子了!”
蹲墙根的女人“刷”地丢下树杈,从地上窜起来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那女人面容苍老,半边脸伤痕累累,眼神却是坚毅不屈的。
如果她没有精神病的话,就这精神面貌,不少人会以为她是一个真正的反抗战士。
不,她就是真正的反抗战士,拄拐的女人想。
“人民需要你解决掉这很冰棍。”女人递过去一根白糖冰棍。
“那其他的呢?”精神病说,“谁来解决?”
“其他的就由其他同志负责。”女人敷衍。
“好,我去执行任务,请不要告知徐知雪同志。”
“组织答应你的请求。”女人正色道。
孩子们瞧着两个大人的对话,傻姨是傻的,他们知道。小姨能说出这种对话,怕不是也是傻的。
“都瞅啥?玩完了该学习学习去!”
女人抬起拐杖指指点点,孩子们哄笑着回到屋子里。
距离将岛国人从这片土地上驱逐出去已经过去十年、新的国家建成也有六年之多。如今大多数人们已经过上和平的生活,只有少数人永远活在那场给民族留下伤痛的战争里。
被金芳珍折磨疯的聂冰仪,除了雪代,其他的人一概不认识。她似乎永远地活在那场战争中,每天在院子里“抗倭”。在她眼里,毓殊是她的上线,朱文姝是首长,村子里的大家是她要保护的民众。她记得雪代,但总是不敢接近她,怕是伤害了她。
在大家看来这还算好的,头几年的聂冰仪只会发呆,话都不说。
几年来雪代也郁郁寡欢,即便如此,她依然爱着疯癫的聂冰仪。若说几年来有什么让她高兴的事,那就是她成功进行户籍登记、改变国籍,可以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我叫徐知雪”了。
至于毓殊,因为腿伤的缘故,无法参与到后续的战争中。不过因为有技术有才能,经过魏嵩介绍,她在军中做了一阵教官,直到旧伤严重复发才不得不离开军队。那时候朱文姝也辞去医院的工作,和上面申请在村子里开了一个联合诊所。
“你怎么这么浪费钱?又是冰棍又是焖子的!”
傍晚,朱文姝一回家,她的狮吼响彻庭院。
毓殊闭眼默默承受来自姐姐的唾沫星子。
老实说,光她一个月的补助就有七十块钱,朱文姝和徐知雪二人经营诊所每个月也有几十块钱的薪水。聂冰仪也不是吃白饭的,每个月也能从政府得到几块钱。家里上下十二个人,每个人每个月顶多三块钱。因为钱攒下不少,购买物品的票子也足够,这大家子还是很富裕的。
“不精打细算的话以后有你苦日子吃。”朱文姝叉腰。
“好啦,我又不是小孩。”毓殊招手,“晚饭做好了,大家一起吃饭吧。”毓殊看见桌子上多了五香豆腐干和皮蛋,故作惊讶道,“哎呦,哪来的我爱吃的东西?”
“我、我去市里开会,别、别人给的。”朱文姝结巴。
毓殊去摸朱文姝的钱包:“你钱包里少了好多钱。”
“烦死了,就是我买的,怎么样?”朱文姝打她,“我就买,我就买,我浪费钱,我不吃还不行啊?”
“吃!你不吃,那有什么意思?大家一起吃。谁说你浪费啊?我揍她。”
“你能不能严肃点?小孩们见了你会学坏的。”
“我是坏人么?我是大家的榜样好不好?”毓殊帅气地甩开大辫子,麻花辫抽在朱文姝脸上,把她的眼镜打掉了。
“别逼我跟你动手。”
毓殊吓得赶紧拄着拐去叫大人小孩们来吃饭。
毓殊每个月的补助和薪水不少,她总想拿着这笔钱去帮助因为战争失去亲人的孩子们。所以她和大家商量着可不可以收养那些没人照顾的孩子。
朱文姝以及举着聂冰仪的手的徐知雪,三人举手全票通过这项提议。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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