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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我去宰了她,我不怕被小鬼子、满洲政府和南方政府抓住。”伏在马背上的聂冰仪身上说。
“聂姐……”毓殊叹气,“你脑子是真好了还是假好了。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新时代啦,你说的那些旧政府,都滚出去了。现在的国家可好了,他们可不会容忍这么个叛徒罪人逍遥法外。”
直到刚才还在挣扎的聂冰仪,身子突然瘫软,像一块挂在马背上的抹布。
“和岛国人的战争……是我们赢了?”
“是啊,而且我们的组织,还在后续战争中战胜了旧腐败政府。”
聂冰仪就这么挂在马背上,直到回家前,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聂冰仪恢复了,但恢复得不完全。被金芳珍囚禁前的记忆,她记得清清楚楚。最近几年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很多事都想不起来。
仿佛一觉起来,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了侵略者、没有了反动势力,突如其来的和平领聂冰仪无法适应。
她回到家中照镜子,看着自己变得越发苍老的脸,才知道毓殊说得是真的。
十年,她蹉跎了十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
那金芳珍白白多活了十年!
稍晚的时候,魏嵩与丁六崔七哥俩回来,毓殊饱含歉意地告知他们,聂冰仪只是犯病,她已经被抓回来让徐医生打一顿,现在已经睡着了。
老魏要是知道那人已经清醒了,不得气得用鞭子抽人?所以还是由机智的毓殊含糊搪塞过去吧。
“连长妹妹,徐医生虐待病人啊这是?”飞行员崔七说。
这声久违的“连长妹妹”叫得毓殊心情舒畅,她难免会对崔七客气耐心些:“徐医生算是她的监护人,她们自家人的事我们不好管。”
“她们姓都不一样,怎么就成了自家人?”崔七疑惑。
“我俩姓也不一样,我俩不也和亲兄弟一样吗。”丁六说。
“是吼,我懂了。”
毓殊心里说不,她俩之间和你们那男人间真挚的友谊绝对不一样……不过,就这么误解下去也不错。
虚惊一场,送走了客人们,毓殊觉得自己这副烂骨头要散架子了。
被传言“殴打病人”的徐知雪和聂冰仪回到屋子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聂冰仪先开口:“你还好吗?”
“挺好的。”徐知雪说。
“你怎么坐轮椅了?”
“摔的。”徐知雪说。
“是吗?”聂冰仪皱眉,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是这样。
“你呢?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什么时候变清醒的?”
“我去厕所,听见毓殊和小魏说话。小魏提起金芳珍这个名字,我就觉得耳熟……”聂冰仪隐去了后半段要紧的话。
我听见她还活着,心里没由来的愤怒,我想杀了她。于是骑着马朝东去。东边的城市有矿场,举报人就是在那看见她的。
她想回忆更多记忆,却是头疼欲裂。徐知雪上前拥抱她,同时用指肚帮忙按压聂冰仪头上的穴位、舒缓她的疼痛。
“要不要让文姝过来帮你做个针灸?”
“太晚了,明天吧。”聂冰仪轻声说,“对不起,我给你添了麻烦,害你等我这么久。”
徐知雪摇头,她依然拥抱着聂冰仪。
“没事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是的,迷路的人终于回来了。
73、第73章
毓殊洗漱后才脱掉沾了雪变得湿漉漉的棉裤。朱文姝见了气得不要不要的。
“你怎么不先换裤子?这样湿着会犯病的。”
“换来换去干嘛?我脱了就直接睡啦。”毓殊穿着大背心大裤衩,爬进被窝里。
还是炕上暖和,一进来,全身都热乎乎的。哎呀,冬天最喜欢被窝了,真想赖在炕上当个废人。
毓殊望着洋灰抹的天花板,眼睛瞪得老大。
都怪老魏,干嘛告诉她金芳珍还活着,她都睡不着了。
“你眼珠子瞪这么大,不睡觉干嘛呢?”朱文姝哆哆嗦嗦进被窝。她在外面晾久了,皮肤凉凉的,不小心触碰到毓殊,毓殊过电似的弹开。
“这么凉?来,我给你捂热乎。”毓殊跟树藤似的缠上来,搂住朱文姝一条胳膊。
“睡觉。”朱文姝抽出胳膊,把毓殊推一边。
“睡啥啊?你不好奇聂姐为啥突然跑出去了吗?”
“为啥啊?”朱文姝扭头看毓殊。
毓殊侧身面向姐姐,蹭蹭过去,把她和魏嵩聊的吐个一干二净。
听罢,朱文姝感叹:“这事儿可不能乱传啊。”
“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想着这事烂在我肚里算了。不过聂姐都知道了,藏着也没啥用了。”
朱文姝并不怪罪毓殊肚子里藏事儿,她也望着天花板:“瞧你给我整的,我也睡不着了。”
“睡不着,那起来喝茶吧。”
“你今晚不想好了?告诉你,半夜我可不给你端尿盆。再说了,那点茶还得留到过年喝呢。”
“你说魏嵩过年前能不能搞定金芳珍啊?”
“谁不想过个好年?这事儿当然是尽早解决了才是。”
毓殊翻来覆去,最后直接坐起来:“我现在就想宰了那厮!”
“刚才你还阻止聂姐呢。说了那么多,合着你连自己都管不住?赶紧给我躺下,这点热乎气都被你抖落没了!”
毓殊撇嘴躺下,继续望着天花板发呆。
一刻钟过去了,毓殊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刚要张口,却看见朱文姝已经闭上了眼睛。
“睡得真快……”毓殊小声嘀咕,只好翻身背过去,开始数小狗。
如果不爱惜身体,病痛很快就会找上来的。
熟睡中的朱文姝翻了个身。她虽然迷糊,睡意却是浅了一些,晓得自己触碰到了毓殊。
毓殊的后背已经湿透了,朱文姝寻思着她是不是被子太厚捂得太热,起来给毓殊找薄被子。她点亮小灯,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毓殊缩成一团,全身颤抖。
“毓殊、毓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朱文姝去摸她的额头,沾了一手冷汗。
“给我找点止疼片……”毓殊的声音小到可怜。
朱文姝忙三火四地去翻药箱。这种东西吃多了会成瘾、并且会产生耐药性,所以毓殊很少主动要求吃。这会儿她一定是疼得不行了。
“你哪里疼?我给你按按?”朱文姝端来白开水,将药片塞毓殊嘴里。
毓殊嘴唇颤抖:“我咬半片、吃、吃半片。”
“这次吃一片没事的。”
朱文姝帮忙扶着热水杯:“是刚才出去时寒气入体了么?”
“嗯……”毓殊点点头,“全身的伤都在疼。”
朱文姝踩着棉鞋,披着军绿色的大棉袄,去厅里拿来火盆,里面填了炭。
“烤一会儿,祛祛湿气。血管舒张开就好了。”
说罢,她又拎来水壶和铜盆、毛巾,将水壶坐在火盆上,待水烧开了,兑冷水调好温度,浸湿毛巾、拧干,拿来给毓殊擦汗。
屋子里干燥得厉害,完全不像是寒冬腊月应有的温度。不一会儿两个人的嘴唇干燥得直起皮。朱文姝倒了杯热水,给毓殊润润嗓子。
毓殊推辞:“喝多了会起夜,怪麻烦的。”
“屋子里这么干,喝一点没关系的。有尿我给你端尿盆。”朱文姝撩起毓殊湿透了的额发,“我怎么可能能不管你呢……这么难受,你都不吱声的。”
“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毓殊说。
“我不是别人。”朱文姝纠正,“你可以依靠我的。”
毓殊勉强勾起嘴角:“好。”
擦了汗,毓殊全身干爽许多。二十几度的室温全然不需要盖被。朱文姝索性拿来针袋,给毓殊扎几针。待毓殊疼痛的症状得到缓解,她又给毓殊按摩。
“别弄了,歇一会儿吧。”
“我不累……哈……”话音到末尾,变成了打哈欠,朱文姝赶紧闭嘴。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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