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有想过这样冰冷的神情会出现在喻年脸上。
那个温暖阳光的少年人,倒在他怀里撒娇,哭哭啼啼说喜欢他,仰起头与他亲吻的人。
原来长大后,会像一柄泛着清光的长刀,眼角眉梢都透出冷漠,打量他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嘲讽。
这目光一寸寸灼烧着祈妄的皮肤,让他四肢百骸都在痛。
可他的目光又忍不住流连在喻年的发丝指尖。
曾经只能在电视里,报道上,还有梦里见到的人,这样真切地出现在眼前,即使有人告诉他这只是一个裹着糖霜的陷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车内久久没有人说话。
白檀香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柔软多情,却又像勾魂的锁,叫人喘不上气。
最后还是祈妄先开口。
他问喻年,“你想跟我聊什么?”
聊什么?
喻年轻轻笑了一声,他看向窗外,神色莫测。
是啊,聊什么呢,老情人尚且可以叙旧,可他跟祈妄连试用期都没熬过,非要担一个“初恋”的名义,都有点名不副实。
他声音低哑,语气竟然很平静,轻声道,“刚刚看见你,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我一直知道那个大画家祈妄是你,但总觉得不真实。等今天见到了,才发现居然是真的。还真是……人生无常。”
八年前他跟祈妄相遇的时候,祈妄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租住着昏暗的公寓单间,同时在餐厅和酒吧打工,手指上都是生活磨砺出来的薄茧。
谁能想到八年后这人摇身一变,成了出入红毯的名流。
命运还真是离奇。
他笑了笑,喝下去的酒像是终于起了效果,眼睛微微眯起来。
他问祈妄,“说起来,你的成功算不算有我一份啊,当初要不是拿我换了一套房和现金,你怎么有第一步启动资金呢?”
他像是漫不经心,与祈妄打趣,“那套房子怎么样,住着习惯吗,三百万的现金虽然不及你现在身价的冰山一角,但应该也够你生活无忧了,想想我对你是不是也算有点知遇之恩?”
刚才的晚宴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在场的人大多八面玲珑,但谁也不知道,车内这两个表面上毫不相干的人,曾经在八年前谈过一场恋爱。
年少天真,自以为轰轰烈烈。
结局却不堪。
祈妄的睫毛抖了下。
他哑着声音与喻年道歉,“……对不起。”
喻年却不屑地笑了一声,“谁要听这个。”
喻年说,“你是挺对不起我的,要是前几年,我跟你重逢一定会大哭大闹,再偏激点呢,我说不定还会把你绑回去,别以为我干不出来。”
他说到这儿,终于轻轻转过头,挺认真地瞧了祈妄一眼,下巴微抬,一副骄矜的少爷做派。
祈妄的心脏忍不住砰砰跳起来。
可下一秒,他却听见喻年说。
“可是一转眼我们都分开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这么小孩子气了,当年的事……就算了吧。”
算了。
失望透顶的时候才会算了。
祈妄能听懂。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笑。
喻年这样大方坦荡,倒衬托得他的辗转慌乱愈发可笑。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问,“那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好啊,”喻年说,“怎么不好呢,我后来还是出国了,读的就是我喜欢的服装设计,回来有了自己的品牌。这些年恋爱事业两不误,挺春风得意的,跟我哥哥姐姐关系也不错。没什么遗憾的。”
这都是祈妄从无数信息里拼凑过的内容,但是真听到喻年亲口说出来,还是不一样的。
“那就好。”
他轻声说。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惹了喻年,让他又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问祈妄,“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祈妄想,说什么呢。
他真正想说的话,早就没有了资格开口,一千句一万句我爱你,也只能说给教堂的忏悔室。
他听着窗外的冷雨淅淅沥沥,车内明明温暖如春,他的手指尖却还是凉的。
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该多嘴。
可他避无可避地与喻年对上视线,还是忍不住说道。
“我知道你事业要紧,但你从前肠胃就不好,该自己保重些。”
刚刚的晚宴上,他看见喻年偷偷捂过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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