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夫妇喻年从来都没有见过,可他能清楚地从两人身上望出祈妄的影子。
秀美清冷的妻子,鼻子和嘴唇跟祈妄简直一模一样,而旁边高大爽朗的男人,轮廓和眉眼分明就是祈妄。
“这就是我的父母,”祈妄的视线也停留在这一张照片上,他已经没有跟父母相处的印象了,但曾南岳说他们很爱他,他很相信,他对喻年说,“是不是跟我很像?”
喻年愣愣地点头,可他忍不住指向照片上的第四人。
这第四个人是个俊美得有些风流的男人,比那对夫妻还要大上一些年纪,可眼角眉梢都是轻狂桀骜。
“这是……”喻年震惊了,回头看向祈妄。
祈妄肯定了喻年的猜测,“这是我的老师,曾南岳,他是我父母的朋友。”
“这张照片拍摄在快三十年前,我父母三十来岁才生下我,而我老师比我父母还要再大一点。可就是这张照片拍摄没有多久,我就被拐卖了。”
这些后来都是曾南岳告诉他的。
祈妄说,“老师说,我是被人f子拐卖的。我妈妈是个植物学家,我爸爸跟曾南岳曾经在一起学美术,也是一个画家。我父母两个人相知相识,走到了一起。我出事的那一天,是保姆带我出去的,那也是快新年的时候,街上人很多,保姆一个没有看住,我就丢失在了街头。
从那以后,我父母每天都在找我,也无心工作,发动了能找到的所有力量,可是那个年代远不像现在科技发达,他们找了三四年,都没有找到我,在一次赶去外地的路上,双双出了车祸,去世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
“我……”祈妄说到这里,声音也逐渐转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们。”
终其一生,他都没有再跟父母见上面。
他长大了,找到了自己的家,可是那里也已经一片冰凉荒芜。
庭院里还年年有人打理,可是室内久无人住,已经像一座孤坟,走在里面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曾南岳说,他曾经在客厅里跟父母玩耍,也曾经摘过院子里的香橼,可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唯一有印象的,是在很小的时候,他似乎被温柔地抱过,面目模糊的男人女人开心地抱着他,叫着他。
而那绝不会是罗颖佳和李伟成。
所以他一度以为是自己因为太难熬了,产生的自我安慰的幻想。
可如今想起来,那应该就是他的亲生父母。
他望着照片上那对年轻男女,轻声告诉了喻年,“我的爸爸妈妈,叫祈卉雪和柳迎。而他们给我取的名字,叫柳修远,取自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冥冥之中,因缘巧合,他后来给自己取名的时候,选择了与母亲一样的姓氏。
而妄,跟忘同音。
他不想记得关于五达山镇的一切。
喻年深深地望着照片上两个年轻男女。
他们一望就知道是体面温和的人,照片虽然因为年代模糊了,可是也看得出两个人的神采飞扬。
一个是植物学家,一个是画家,神仙眷侣,琴瑟和鸣。
他止不住地想,祈妄要是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现在又该是什么模样。
他的人生应该也是一片光明,不知半点愁苦。
他的手指轻轻颤了起来,低声问,“所以是曾南岳老师替你父母找到你了吗?”
祈妄“嗯”了一声。
“老师是在宿朴那个镇上找到我的,我有一次恰好去市里采购东西,老师在街头看见我,一眼他就觉得我面熟。其实他那么多年,也没有报太大希望了,却还是抱着不可以错放的心态,来镇上找了我,结果我还真是故人之子。
他跟我说,找到我是我父母的遗愿,所以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我当时还觉得他是骗子,让他走远点,但是他拿出了越来越多的证据,我也找到了他的资料,以他的地位完全没有必要骗我,所以我最终接受了他的解释,跟着他走了,那时候离高考只有两个月了。”
车内变得很安静。
祈妄没有再讲下去。
因为他们都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跟着曾南岳走了,走得悄无声息,他在借读的那个镇上没有任何熟悉的人,他自己办理了手续,没有人知道了他去了那里。
于是一年多后,喻年辗转找到那个高中,属于他的痕迹就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了下文。
此后的数年,喻年在这片土地上南北奔波,见过许多人,去过许多学校,都没有寻觅到他的影子。
他的人生在遇见曾南岳后,在外人眼中应该是平步青云了。
可喻年本来一帆风顺的的人生,却似乎从那一刻起急转直下。
他跟喻年之间,似乎始终差了一点运气。
阴差阳错,无可奈何。
每一个出现在这段感情里的人似乎都不是坏人,可命运环环相扣,最终导致了他们漫长的分离。
喻年明白祈妄的未尽之意。
他也明白祈妄的遗憾。
他们两个人之间,过去种种,好像真的只有“遗憾”可以形容了。
可是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
他们之间的遗憾太重,已经不知道从何解起。
喻年眼神微垂,绕开了这个话题,他问,“那两个人,李伟成和罗颖佳,还有拐卖你的人得到报应了吗?”
祈妄睫毛眨了眨,偏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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