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闵依兰又通身笼在黑袍当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白檀并未注意到她还背了东西,此时定睛细看,赫然是一副大红色绣花襁褓,里面竟还裹着一个粉雕玉琢沉睡正酣的婴孩。
白檀瞳孔微张,见那襁褓上的花纹针脚细密,做工精致,若有所思地问道:“难道这位是皇长孙?”
闵依兰点头,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怀中婴儿,冷声道:“我闵家为国效力三十多年,自问忠心耿耿,仰无愧于天,俯无愧无地。可笑姜琸的心腹竟为了一个狗屁不通的理由,暗害我兄长,弃之荒山野岭,使其尸骨无存!此等血海深仇,焉能不报?我总要看着姜琸一步步踏入深渊,身败名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好!免得他下了地狱,倒扰了哥哥的安宁……”
说到后来,语气愤恨恶毒,满脸戾气,抱着襁褓的双手越收越紧,连身体都细微颤抖起来。
白檀大惊失色:“太子妃不可!”
闵依兰惊醒,下意识将婴儿上下扫视一遍,见他懵懂不知世事的模样,眼底闪过挣扎不舍,最终仍然将之递向白檀:“战场上刀剑无眼,白骨露野,再带着他怕是不相宜了。”
白檀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接了过来,轻轻叹息一声,意有所指道:“太子妃可想清楚了?这孩子身上到底也流着闵家人的血。”
闵依兰动摇了一瞬,终是否决道:“不必了,以后劳烦公子多费心。”
白檀见她态度坚决,心中一时无味杂陈,自己这还未娶妻,倒要先养起孩子来了?
停顿片刻,闵依兰又道:“还有一事须得公子谨记,东宫走水,太子妃闵氏于今夜葬身火场。”
白檀讶异:“你……”
闵依兰张扬一笑,恣意狂肆,朗声道:“国家危难,山河破碎,闵家人又岂会坐视不理?且我父年迈,又能为你们奔波几年?不如换我去,以杀止杀,以暴制暴!岂不快哉!”
分明是女娇娥,却瞵视昂藏,让世间多少男儿都自愧不如。
白檀不知为何有些眼热,他抱着婴儿,冲着闵依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阁下是真英豪,尽可去放马沙场,燕石勒功,来日凯旋,封狼居胥,檀必扫榻相迎!”
闵依兰摇头:“无须如此,我亦有私心。年幼时,哥哥曾屡次说要亲上战场,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还道只要让闵家军名扬千古,让姜国盛世太平,再无饥馁,即便将来血染黄沙,也算死得其所。如今,哥哥不幸为奸人所害,我不能手刃仇敌,反倒屈身侍奉,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上?只是我虽不堪,却也牢记哥哥夙愿,今后必将以自身血肉性命,誓死捍卫闵家军尊严!捍卫我镇国将军府荣耀!”
她说完,转身决然离去,身影隐于浓浓黑暗之中,很快便消失在苍茫天地间。
此后,世间再无太子妃闵依兰,只有失踪多年,意外归来的闵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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