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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电话接通,对面脆生生地应声:“徐思叙?这么晚了有事吗?”
她差点被气笑,于是捏着手里的牛皮纸文件袋,反过去问一句:“怎么?没事还不能打个电话了?”
【📢作者有话说】
“先前遮住我们身影的玻璃
升起,她往她的门一跃而出
我应该会吻她,如果雨
再持续一分钟”
来自陈黎、张芬龄翻译的《有一天,我把她的名字写在沙滩上》
8 ☪ 08
◎我也曾真正、真正被她放在手掌心过。◎
「我与她走过许多路,那些踩过的落叶像胶卷一样在我们身后卷起来,厚厚一层宏大地可怖。可生命的脉络实在太深,她留给我的那份情,浅得不足为人道。但我知道,我也曾真正、真正被她放在手掌心过。」
08、
两人约在糖水铺,这家老铺子在市中心,却闹中取静,建在一条寺庙街口的拐角处。
地方是来年挑的,她盘算半天,最后选了个折中的位置,目的是不让徐思叙再来校门口接她。
“为什么?”她在电话里问。
见不得人。
来年指甲陷进掌心,在心里答。
校门口人来人往,要是被熟人看到了,往后断也难断得干净。
周天西城难得放晴,日头初初升起,最后一茬月季终究是败了,沉在被霜打湿的棕褐色泥土之上,有一种破败的凄美之感。
来年站在糖水铺入口处的玻璃橱窗上,拿着一张被塑封起来的纸质菜单翻了又翻,最后手指一点,选了个普普通通的双皮奶,还问人家店主可不可以多撒点奥利奥碎。
“可以,加两块。”阿姨的脸隐在白瓷花瓶后,声音冷淡,“扫码付账。”
她点点头,拨开玫瑰带着小刺的枝桠,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可以等会儿再付钱吗?我还有个朋友要来。”
“行,稍等。”
这地方很小,目测只有十五个平方,却延续了早几年那种奶茶小铺的装修风格,暖黄的灯光雾蒙蒙的,看起来已经有了好些年头,逼/仄的一条走道两旁是高台,供顾客闲坐。
而最有年代感的是,左右两面墙上全然是红蓝绿的便签纸,一张盖着一张。有些实在贴不下,阿姨就花了功夫用胶带将其粘在天花板上,一眼扫过去,最早的年份居然可以追溯到二十一世纪以“1”打头的时代。
来年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大清早人还不算多,她摘下口罩,踮着脚尖坐上高脚凳,百无聊赖地晃腿玩。
现在是早上八点十分,距离两人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阿姨从冰箱里取出双皮奶,双手拎着塑料杯的杯沿将东西放到来年面前,许是看她长得面善,难得出口寒暄:“这么早?来旁边寺里上香的吗?”
一句话将神游的她拉回来。
来年摇摇头,柔柔笑着接过:“不是,和人约好的。”
这时,门帘轻响,堆了黄尘的挡风帘从外面被掀开,映在桌面上的光块因为她的动作而倾斜几分。
来人逆着光,依旧是一款熨烫地平整的黑色大衣,眉间拧着一丝倦意。
徐思叙太出挑了,哪怕是竭力朴素的装扮,依然掩不住她周身的气质。
像含霜带露的秋日阴天,一举一动都是凉薄。
来年手指贴着杯壁,冷气被体温融化,濡湿她的指尖,水滴顺着掌心的纹路,一直缠到心里。
她忽然被一种巨大的失落包围,便移开视线,对店家说:“人来了。”
这地方太小,又只有一个客人,徐思叙一抬眼就能望见前来赴约想要见到的人。
她隔着满屋浮动的秋日清晨的凉气,透过橱窗上垂头丧气的玫瑰,遥遥点来一眼。
“你好。”阿姨走过去,礼貌问好。
徐思叙手插在口袋,点了一份龟苓膏。
两分钟后,来年双肘撑在桌面上,用掌心拖住下巴,有点婴儿肥的小脸显得更加稚嫩。
她偏头直勾勾盯着徐思叙,呼吸都平静。
对面人被那样坦荡的目光她盯得有点不自在,遂抬着勺子扭头问:“怎么了?”
来年舔舔唇,声音软得一听就没什么骨气:“我想尝尝你的。”
徐思叙手腕一顿,抬额指指桌面上还剩一大半的双皮奶,提醒她:“你自己的都没吃完,谁教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这一招的?”
她不说话,将自个儿点的向旁边推了三寸,意思昭然若揭。
“才不惯你这臭毛病。”徐思叙眉头拧起来,不太客气地回。
来年不满地抿唇,将双皮奶拉回来,拿起勺子在小碗里挖了一小块,忿忿地含进嘴里,叼着勺子看着最面前那张便签纸。
上面写——【希望可以和小陈长长久久。】
底下一大堆祝福话,大多数人都凑热闹,跟着画“99”。
她想,自己是否有些过于散漫,过活地不像个小情人,连半分占有徐思叙的心思都没有。
明明她这个年龄,最是该做“祈愿海王回头,与我相伴一生”的美梦的时候。
人总容易在情浓之时渴望地久天长,她连这份奢望都不敢有。
这时,桌面上的龟苓膏被推过来一点,来年眼眸一撇,看到了。
迟来的妥协,她才不要。
谁料徐思叙开了金口,语气竟然有几分哄人的意思:“尝尝,润肺清补的。”
她将台阶建得这样高,来年再不迈下去,倒显得她不识抬举了。
于是顺势捞起她的勺子,切了一大块送进嘴里。
清苦的,一股子中药味,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吃完一半的。
看到来年蹙眉艰难下咽的模样,徐思叙气定神闲地揉着她额角的发,话里溢出笑意:“怎么样?不是要尝尝吗?”
来年拨开她的手,意识到这人刚才是故意的,便偏头嗔怪地看她一眼。
徐思叙特别惋惜地凑过来摁她的唇角,说:“不喜欢吗?我觉得味道挺好的啊,改天给你拿点味道更正的,顺便降降火。”
“徐思叙!”她被勾得脸都红了,软软拍一记她捏着自己脸颊的手,没敢太用力。
后来的来年才意识到,那是她在西城过得最好的一个秋天。
那也是徐思叙最宠她的一阵子,打情骂俏都是常态,她乐意接下她的嗔笑,把小姑娘真当女朋友。
两人也不避嫌,大大方方地走在大街上,来年也在她那里显出自己最可爱最无心机的那一面,天真地仿佛只靠这点爱就可以过活。
*
从糖水铺子出来后,也才不过才九点,日头倒是灿烂,但微微泛红,没什么温度。
来年站在副驾门边,目光迢迢望向前面的人潮,拉开车门后依然心不在焉,没有上车的动作。
徐思叙付完钱过来,看她一副有事的样子,随口问:“看什么呢?”
来年想到刚才阿姨问她是否是来这边上香的,便假装不知前面是寺庙,明知故问:“前面人怎么这么多?不是周末吗?大家都不睡懒觉?”
徐思叙是土生土长的西城人,把这城里摸得透透的,大到区划,小到深巷,没她不知道的地儿。
难得的是,她愿意陪小姑娘演戏,丝毫不提刚才结账时店主多嘴的一句“我刚还以为你朋友是来上香的,她说不是,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这么早出来玩”,只接她的话茬,回道:“是一个寺庙,想去?”
来年回头,眼眸亮亮的,问:“可以吗?”
徐思叙“嗤”一声,将拉开的车门甩上,“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早起都不见你打呵欠。”
来年跟在她旁边,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索性闭上嘴,不接她的话头。
气氛一时有些干巴巴。
兴善寺的山门打开不过两个小时,里面的香客已然熙来攘往。
她们俩沉默着走进去,很有默契地都没有接法务处递来的香。
来年弯唇笑说:“谢谢,不用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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