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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哦”一声,几不可闻。
“你的行李我刚才已经让那个同学取出来塞进我后备箱了,墨绿色那个是不?挂着小猫的姓名牌。”
她从纸袋里取生煎的动作顿住,诧然于旁边人的细心,下一秒便想到这样做,势必会有更多的闲言碎语流出。
她们班里一向是这样的,大家好似更倾向于诋毁那些过于优秀的人。
开学那阵子来年搞综测的事情,最后拿了一等奖学金,便有人在暗地里说她是因为和褚教授关系好,所以院里定评分细则有倾斜。
她没往心里去。
此时天光乍破,清晨第一缕大大方方的阳光穿破雾障与云层打在车窗上,窗角有细小的彩虹色光圈。
来年咽下豆浆,礼貌回道:“是的,谢谢老师。”
褚华茹睨她一眼,淡笑着没说话。
但来年从这个笑里品味出了一点意味深长的味道。
其实很多事情不用说开的,放到认识那个人之前,褚华茹对她再好,也不会单独载她一人坐她的副驾,更不会放下老师的架子跑上大巴只为送她一份早餐。
她不知道徐家与褚老师之间有如何讳莫如深的过往,但她就因为和徐思叙走近了一点,便受到了格外的优待。
只是总在这样温情到令人十足感动的时刻,来年便越容易抽离出去审视。
因为云层里的东西,注定是淡薄到一定会失去的。
而这些被呵护着的、似水般流淌的日子,也总有一天会行到枯得寸草不生的下游。
她在心里叹气,安慰自己瞬间即永恒,有这么一段同行的路也算完满。
生煎吃到最后一个,来年用湿巾擦了擦手,将袋子封口后放在脚底。
她掏出手机,看到方才没来得及看的消息一条来自褚老师,是问她上车了没有。
而另一条是妈妈发来的——
【乖乖,你爸爸这周去北城出差,有时间和他约着见面呀?】
来年眼睛一弯,欢欢喜喜地敲字:【好呀,他怎么不联系我呢?】
葛老师秒回:【他刚上飞机,说是想给你惊喜,但我要拆台,谁让他不带我。】
后面配了三个聊天软件自带的红色愤怒小人的emoji。
她蓦地笑出声,回了个抱抱。
褚华茹闻声问她,存了闲聊的心思:“笑什么呢?”
来年抬手压下嘴角,回道:“我爸爸刚好去北城出差,说是要见我一面。”
这话说在这里是有请假的意思,她说完后目光熠熠地望着旁边的人。
褚老师抬眉,顿首道:“那还挺巧的,到时候哪天出去陪你父亲去。”
末了,补充道:“反正咱们是住酒店,不像在学校有门禁,注意安全就是了。”
“好。”
*
到北城时已经是一点钟了,大家出站后坐上北城大学派来的大巴后又一路颠簸到酒店。
来年被晃得头疼,贴了晕车贴喉间还泛恶心,到房间时脸都白了。
和她同住的是柏灿灿,班里的心理委员,长一张圆圆的娃娃脸,是丢进高中生堆里都有人叫“小妹妹”的存在。
她看到来年脸色不好,放下行李后从包里掏了风油精出来递给靠坐在床边的人,“你闻闻这个应该会好一些。”
来年接过后道谢。
“咱们下午还有安排吗?”
她拧开小绿瓶的盖子,说:“今天没有了,老师说大家可以出去玩一玩,明早早起去北城大学那边听讲座。”
柏灿灿回头冲她甜甜笑一下,左边脸的半个酒窝露出来:“好耶。”
来年感冒初愈,又加上舟车劳顿,打算晚上早早睡觉。
柏灿灿收拾好东西后把其中一张房卡放在电视柜上,戴上围巾后对她说:“年年我约好和朋友出去吃饭,需要帮你带什么吗?”
她摇摇头:“不用,你们去吧,注意安全。”
“好,拜拜哦。”
“拜拜。”
空调热风打在来年脸上,她鼻子有点堵,就这么包着被子睡了过去。
*
再醒来已经是六点多钟了,北城黑得会比西城早一些,这个点几乎已经昏黑。
来年眯着眼睛摸手机,迫切地需要攥住或看到一些东西以证明自己存在,不然就很容易跌入被抛弃的虚感中。
屏幕上一行叠一行的未接来电,她以为是有什么急事,结果坐起来后睁开眼睛解锁,发现这些电话都来自同一个人。
21 ☪ 21
◎但我喜欢这罪名。◎
「“这个世界最坏罪名叫太易动情但我喜欢这罪名”」
21、
来年没想到会在北城见到徐思叙。
她发来的地址是一家淮扬菜馆,门前挂俩秀气的红灯笼,在夜风里摇摇欲坠。
来年从出租车上下来,为将近三位数的打车费心疼一瞬,仰头看了眼门匾。
这人好像很擅长找这些犄角旮旯的特色小馆。
盘发的侍应生站在门外问她是否有预约,来年的目光扫过衬景的绣着瑞鸟和青山的屏风,报了徐思叙的名字。
于是面前人将她往楼上引。
服务生端着餐盘从木质楼梯向下走,来年侧身躲过,跨上最后一层台阶时,看到了正靠窗远眺的一个纤长剪影。
“徐小姐,人来了。”
窗前人幽幽回头,她注意到她的手边有一盒香烟。
徐思叙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上菜了。
来年挪着步子走过去自顾自坐下,抬手从桌面上端起清茶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后,喉间忽然发痒,遂抽纸捂住嘴轻咳。
她刚醒来还特地打扮了一番,专门从小包里翻出去年生日葛女士送的口红涂了涂提气色,没忘记喷那瓶香水。
徐思叙靠坐在椅子上,抬起头微阖着眼瞧她:“她说你身子不好,看起来确实病怏怏的。”
来年鼻塞脑涨被她一通电话唤过来,这会儿实在提不起来气给她好脸色,缓过来后张嘴就呛:“我哪像你?大闲人一个。本来感冒就没好,你还扰人清梦。”
说完隔着一整面实木长桌扫她。
屋内暖气热。徐思叙脱了外套,内搭是一件清白的水墨长裙,盘扣伸到颈间。
似水的衣绸被昏黄的光打着,才看得到原来缝线的地方掺杂着闪闪的金丝。
少见她穿这样朴素清雅的款式,但细节处动了心思。
来年手指扶着茶杯,垂眸不再说话。
对面人指甲扣木桌的声音沉闷,徐思叙的眸子眯起来,半晌不应她这串义正词严的责怪。
来年受不了这样审视的目光,也反过来思考刚才那番话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她刚低下头,准备端起茶壶替对面人斟一杯时,下巴处便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徐思叙走到她旁边,伸出那根一直点桌的食指,用关节处拖住来年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许是常年签字动笔敲键盘的原因,她指甲修剪得整齐,尖端的白边未露出一点。
来年仰头看着她在顶光照射下微冷的脸,睫毛轻颤,心底无端端生起一种悸然,那是一种类似于恐惧的自然反应。
她给自己做了那样久的心理准备,从那天在ING看到她与另一个女人,到昨晚得以坦然与她并肩相坐,她以为自己足够勇敢了。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有人说,爱人们在爱里的关系从来无法对等。
来年闭上眼睛,悲哀地想,那是因为有些人生来就站在了决定天平是否倾斜的一方。
但时间拉回现在,这样的场景无论怎样看都是引人绮思的——
徐思叙抬起右手拇指,在来年浅粉的嘴唇上用力一拨,转瞬便有一抹闪着细碎柔光的唇釉水光画在她脸上。
“扰到你了?那等会儿我陪你再睡,行么?”
她的语调平淡,似乎是真的在询问、道歉、寻求补助措施,毫无半分旖旎心思。
*
服务生端着菜肴进来的时候来年正攥着张湿巾纸擦脸,她咬着下唇,颊侧红了一片。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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