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手术台站了五六个小时,许临拖着快要挂掉的身体瘫倒在医院休息室的长椅上,吴韩走过来,对他劝道:“今儿邢主任可看见你这副死样子了…还好昨天的宴会他没去…不然俞晨非被这个医院所有人讨伐不可。”
许临全身无力,闭着眼睛掐眉心、捏鼻梁,懒得回应。
他委托的同事在冰岛大使馆找了人,看到了杨禹鲲和俞晨的入境记录,却无法做到手眼通天的程度,无法打探到他们住在哪里。
早上结束第一台手术后,接到杨禹鲲回的信息:我会安全把俞晨带回来,放心。
放哪门子心?许临气得胃又抽搐了起来。
就在许临躺在椅子上感觉自己肝胆胃全部搅和在一起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用手指轻轻戳了两下,他有些不耐烦地随口回了一句:“吴韩,我想睡一会儿….”
那只手指又戳了两下。
“吴韩!”许临有些恼怒地低吼,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陆文慧。
披着头发身穿职业装的陆文慧表情轻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吴医生出去洗澡了。”
她的笑容就跟一朵沾了露珠的花儿一样,许临咕哝了一声:“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重新闭上眼睛。
陆文慧拿出一粒牛奶糖猝不及防地塞进他的嘴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红小豆拌麦片坐到他身边,说道:“快起来吃点东西吧,你今天肯定特别累。”
“你这是干什么?”许临坐起身,含着那粒糖,略显惊诧地问道。
“戚乐乐想让她的许医生胃里舒服一点。”陆文慧笑道,红扑扑的脸上露出稚嫩的少女气息。
正说着,用汤匙舀了一口泡软的麦片,直接喂到许临的嘴边,喊道:“阿…”
此时的许临实在无力抗拒陆文慧的殷勤,只能拿过她手里的汤匙和碗,说道:“我自己可以吃。”
陆文慧忽然正经起来,以一种非常严肃的表情对许临一字一句说道:“许医生,我喜欢你喜欢得不行,打算倒追你,你觉得如何?”
…
俞晨和杨禹鲲入住的是冰岛vik的一个独栋别墅,这里可以欣赏到rewww.loushuwu.ccp;quot;冒烟的城市"。
市区几乎没有人,游客比居民多,杨禹鲲对俞晨介绍,这里的警察无所事事,闲暇就会啃啃雪糕,每年几乎只办一个案子。
俞晨回道:“那他们今年办的案子很可能和我有关。”
杨禹鲲笑着说道:“如果我想对你下手,他们连你的尸体都找不到。”
在别墅收拾一番后,杨禹鲲带着俞晨去市区的一家餐馆喝羊肉汤,并点了一小碗鲨鱼肉,上面插着牙签和冰岛的国旗,杨禹鲲吃了一块,对俞晨笑道:“吃了鲨鱼肉,人也会变得心狠一点。”
鱼肉腥味很重,杨禹鲲没再碰。
俞晨嘲讽地看了看他,将剩余的鱼肉一口气吃完。
吃完饭,俞晨跟着杨禹鲲在音乐厅外面的绿地上溜达,杨禹鲲带着调侃对俞晨说:“我想真正和你交往,怎么样?不杀之恩,你就以身相许吧。”
“许觉人呢?我能见到他吗?”
“许觉和梁雨泽,都没有来冰岛。”
晚上十二点,夜幕迟来,俞晨望着窗外未知的黑,想到此时的许临在干嘛。
他和陆文慧睡到一起了吗?那个遥远的都市丛林,能取代自己的女人实在太多太多,喜欢是什么,爱情又是什么,在许临所经历的苦难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就让他在朋友、老师、恋人的保护下,走完以后的人生,自己呆在遥远的地方祝福他就好。
无论是在地下,还是天上。
她开通了国际漫游,看了看来电显示,除了许临,没有任何人联系她。
王晞这次应该都看不过去了吧…
夜晚,听到了他发的语音:【别闹,我等你。】
第二天一早,杨禹鲲对着俞晨的房门n连敲,俞晨吃了安眠药睡着,苏醒已经是早上九点。
杨禹鲲做了丰富的早餐,俞晨却只吃了两块面包,杨禹鲲温柔地又夹起两片煎鱼放在面包里,递给俞晨,说道:“今天要去很多地方,多吃一点好不好?”
俞晨接过面包,对杨禹鲲说道:“那你答应我,别让我的死打扰到太多人。”
杨禹鲲爽快回应:“好。”
杨禹鲲开着车把俞晨带到了黄金圈的扁平瀑布,对她介绍道:“冰岛的瀑布很多,这里只是第一处。”,他带俞晨围着瀑布周围的绿地走了一圈又一圈。
空气里的水雾凝结扑到脸上,这时俞晨收到吴韩发来的信息:许临的脑袋里又长了肿瘤,你做得这么过分,真的想要弄死他吗?…
站定,呆呆看着手机里这短短一行字。
一行热泪留下,脸上不再那么冰凉。
走到间歇温泉,俞晨忽然对着地里冒出的烟雾泪流满面。
杨禹鲲问他:“你怎么了?”
俞晨哭着用手背不断擦泪,说道:“被硫磺味呛到了。”
在哈尔格林姆教堂,俞晨听着管风琴厚重庄严的声音,面对高悬的神像,俞晨流泪闭目祈祷。
杨禹鲲侧头望着她,淡笑着小声说道:“神不会喜欢哭泣的人。”
下午,俞晨和杨禹鲲走到一处被冰川侵蚀的峡湾,对杨禹鲲说道:“要推我下去就趁现在。”
杨禹鲲这时坐在海崖上,终于对俞晨再次说起关于许临的事情:“有时候你想要成全,带来的却是伤害。你真的觉得许临的敌人会把你这种不起眼的女人当作打击目标吗?你太小看她了,她真正想要的是攻心,击败许临的意志,让他像一条丧家犬一样忏悔自己的罪过。”
海风吹起,翠绿的青苔贴着山岩并铺,俞晨莫名想到和许临曾经经历的那个幽绿色世界。
杨禹鲲继续说道:“你以为让陆文慧呆在许临身边,他就会安全了吗?不会的,俞晨,你应该明白,如果某些人变了态地想要加害,根本防不胜防,你所能做的只有和他们周旋到底,你看那陆文慧,他父亲是多么有权势的人,不照样被自己得罪的平民百姓加害?陆文慧那种天真洒脱的性格才是危险的因素,同样,许临执着于公正的性格才是真正的危险所在,危险来自于性格和处世态度,没有人能够保护得了。那时候梁雨泽为许晓晓找到心脏源,许临却发现脏源更适合另一个病人,许临将这件事举报到了器官伦理会,导致许晓晓失去心脏移植的机会…这件事情的对与错,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对,也有人说他心狠,不过我始终觉得他遵循原则的行为是对得起神灵的,是基于良善的……”
这番话说得随意,俞晨却听进了心,杨禹鲲拉住她的手说道:“走,我们去看冰岛马,你不是最喜欢动物吗?这里的马长得都很像洗剪吹,你一定会很喜欢的,看完马我们去泡温泉。”
她问道:“杨禹鲲,这次我是不是真的很愚蠢?”
他答道:“是的,你这次的行为伤害最深的,是许医生,他不会和陆文慧在一起,你还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
警察在医务处的会议室里和许临和陆文慧对了犯人的口供,众人听到那两个小舅子说到那天最狂妄的其实是作为主治医师的许临,可是他们觉得许临在医院怎么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好下手,于是挑了看着像刚入职的陆文慧,药水不致命,只是泻药,他们派人蹲在医院门口跟踪陆文慧多时,然后买通了酒店的服务生。
陆文慧听着录音里的口供,啼笑皆非。
这天没有手术,许临绷着神经在医院结束工作,傍晚下班,拢着外面穿的运动衫在车里昏睡,陆文慧走到停车场看见他,敲了敲他的车窗说道:“我送你吧。”
许临没有推拒,从主驾移到副驾,蜷成一团从背后取下车枕抵在胃上,眉头微皱闭着眼睛。
“你这样带病上班…真的可以吗?”陆文慧轻声问道。
“是我处理得不妥,害你遇到危险。”她关心,许临启口说的却只有他在意的事。
“那就让我送你回家吧,就当做你对我的赔礼道歉。”
陆文慧绑上安全带,发动汽车,目视前方,。
许临没再说话,实在没力气了。
一路上,他都在昏睡,呼吸很浅,陆文慧有时会担心这人会不会忽然就中断了呼吸。
回想今天听到那些人的口供,更觉得许临这样孤冷的性格在这个城市有多么危险,平时也没见他在医院跟谁走近过,就连吴韩有时也惧怕他的严厉。
一个人如果不选择融入任何群体,那他的路必然充满艰险。
到了地方停车,陆文慧主动下了车,绕到副驾,为他解开安全带,推了推他的胳膊,轻声说道:“到了,许医生。”
许临醒过来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对陆文慧说道:“谢谢你送我,可我觉得往你手机发红包的话你会生气,说吧,要怎样感谢你?”
陆文慧一怔,锲而不舍说道:“让我去你住处看看,算作你感谢我。”
“随便进单身男人的住处是很危险的。”许临这时候终于有了三十四岁男人应该有的做派,对陆文慧说道。
陆文慧秒答:“我不怕危险。”
出了电梯,陆文慧靠在门框边等着许临拿钥匙开门,挑眉假装随意地问:“除了俞晨姐,你还有过女朋友吗?”
“有过女性朋友。”许临照实说道。
陆文慧领会到许临说的意思,闷声继续问道:“也就是说你只对俞晨姐走过心?”
许临没再说话,钥匙转动,大门打开。
陆文慧走进屋子,看见五只猫一只狗,发现它们身上都有残缺,对许临问道:“你不像是有时间照顾猫狗的人,是俞晨姐养的吗?”
许临随意答道:“嗯,要喝什么?水、热水、果汁,咖啡被俞晨禁止了,她住进来的时候就把我橱柜里的咖啡没收了。”
陆文慧有些伤心,用手指捻了捻额头上的留海,说道:“凉水就好。”
走到客厅往四周看看,才发现沙发和家具都装上了五颜六色的套子,客厅角落的盆栽架子上放着多肉和兰草,猫咪的笼子摆放整齐,里面也收拾得很干净,还有自动半闭盖的猫砂盆,心想这俞晨真是不计血本养猫啊,竟然一连买了五个,还都是进口的,怪不得客厅里没有任何猫屎的味道,而那条大金毛是经过训练的,居然学会了在洗手间固定的盒子里“蹲坑”,实在是养得省心。
看到这些,陆文慧也感到更难过了,心想俞晨在许临的生活里渗透得已经很深。
许临倒了水放在陆文慧面前,陆文慧一口气把水喝光。
许临问陆文慧:“你对杨禹鲲这个人有所了解对吗?能不能告诉我多一些?”
陆文慧充满溃败感地说道:“你请我来住处根本不是为了感谢我,也只是为了俞晨姐,对吗?”
他轻声说道:“我这个人很闷,你不管去过阿富汗还是去过非洲,终究只是个小女孩,我和你不可能开始的。”
陆文慧有些赌气地说道:“好吧,那我告诉你,杨禹鲲是个bi,bi是什么意思你懂吧?**恋。他的爱情观是只想找一个人相爱,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也因此,和他有关系的男人女人很多…这人…一言难尽。”
“也因此,我觉得杨禹鲲更能对俞晨姐动情,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俞晨姐的时候对她就产生一种中性的感觉,杨禹鲲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陆文慧眼里的光夹杂隐晦,明暗交错,斑驳凌厉。
北京时间晚上八点,冰岛时间中午十二点,
陆文慧受不了许临的沉默,还是离开了,许临步履蹒跚走回主卧,躺在床上拿起俞晨睡过的枕头,想要闻一闻她的气息。
俞晨和杨禹鲲坐船看了鲸鱼,喂了海鸟。
这个时节人不多,雾气缭绕让她有些想念北京了。
两人上了火山,戴着安全帽,挂着安全绳站在升降架上准备进山。
杨禹鲲故意摇晃了一下升降架,把一旁陪同的老外摇得变了脸色,一个劲说“nokidding”,火山很深,起码有五十多米,俞晨却是一脸镇定看杨禹鲲作妖,探照灯的灯光下,杨禹鲲越发对俞晨这张面无表情的脸着迷,眼里的笑意变为迷恋。
凌晨三点,杨禹鲲带着俞晨守在塞里雅兰瀑布前,等待日出的阳光洒向瀑面的瞬间,不远处已经有一些摄影爱好者等候多时。
天边的金,渐亮渐暗,不断回旋,从一角掀至一面,从一面掀至一片,阳光以一个合适的切角照在塞里雅兰飞流的瀑泉上,宛如仙境,落泉犹如从天上流下一般,似幻似真。
俞晨被这从未见过的美,征服了。
也就在这时,杨禹鲲俯身吻住了她,她没有推拒,这满目的金色,让她瞬间有了出脱的感受,将一切都抛诸于脑后,包括许临。
冰岛时间午夜四点,北京时间中午十二点。
许临没有去医院上班,剧烈的头痛已经让他产生幻觉,从主卧的床上跌到地上,看见晓晓不断蹲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对他说没关系。
他有了抽搐的症状,半边身子瞬间没了知觉,过了半个多小时,知觉才又重新回来。
大脑昏聩一片,心脏狂跳不止,呆呆望着天花板,喘着粗气大汗淋漓。
这时,手机又是一阵响,杨禹鲲加了他的微信,他点了同意,然后就是一段视频,上面是俞晨站在塞里雅兰瀑布前的背影,彩虹五彩斑斓,阳光柔和似纱,俞晨的一头短发被风吹起,回过头露出复杂莫名的笑意,对杨禹鲲说:“别拍我了,多拍拍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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