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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晃晃地,我下意识扶她,却被甩开。
“你走吧。”她说,然后跌跌撞撞往卫生间走。
我跟过去,“你睡了我就走。”
陆晴的背影顿住,在门框上靠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开始卸妆。
没有用我拆开的湿巾,而是挤了一大泵卸妆油,胡乱在脸上抹起来,大有要把脸搓坏的架势。
我看得呲牙咧嘴,不由劝道:“你轻点,搓坏了待会儿。”
话音刚落,陆晴搓得更用力了,我愣了愣,决定不再言语。
洗手,乳化,冲水,等到她用洗脸巾擦干,才转头向我,“我的脸,坏不坏跟你有关系吗?”
语气冲得要杀人,我赔笑,“没有,没有。”
陆晴朝我走了两步,扬起下巴看我,“那我睡不睡觉,跟你有关系吗?”
我再次赔笑,“没有,没有。”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招对陆晴格外好使,果然在我笑得脸要僵了的时候,陆晴眉目软和下来。
她勾下头,从我旁边走过,爬上床,背对着裹成凤尾虾球,后脑勺闷闷地说。
“你走吧。”
我原地站着没动,转了个方向,按掉灯,“你睡了我就走。”
陆晴的呼吸在黑暗中重了两拍,又急急吸了几口气,不说话了。
我在陆晴卧室守到了半夜,落地窗帘有个缝没拉严实,月光从中间漏进来,正巧铺在陆晴身上,映得她半张脸都闪着微光。
陆晴睡熟了,呼吸变得极浅,要仔细听才能听清,于是我屏气听着,再慢慢将呼吸调整至和她的同一频率。
腿脚站麻了,我僵硬地甩甩,没留神踩到她掉的袜子,一愣过后,无声地笑了。
我没再盯着她发呆,而是兀自收拾起屋子来,散乱的袜子成对配好,掉落的抱枕捡起来放回小沙发,还有她换下来的外套内裙,分开挂起来。
最后剩了件胸衣,是杏粉色的,使我不禁想起她的肌肤,也是这样透着粉。
收完所有,我抹黑下楼,外卖刚好送来,夜间配送贵的要死,但我拿着那二十九块五毛一的两杯酸奶,居然笑了。
后面整整一周,陆晴没有给我发一条消息,微信聊天重新恢复干干净净的页面,就好像那个晚上,只是她的一场梦。
也是我的一场梦。
二月份,过年了,机构里早早贴上对联福娃,校长贴心地给每个小朋友准备了礼物,当然,都是我们这些老师手工做的。
有展开成小兔子的立体画,有木筷子扎的灯笼,还有用牙签搭起来的小房子,总之是根据小朋友们不同的喜好做的。
而给胡豆的,是一个用卡纸叠的小小工程帽,恰好能给她戴上。
小姑娘喜欢得不得了,一个劲对着帽子“啊啊”的喊,在众多无意识发音中,这还勉强能算作是有意识的了,也算有进步。
就是不晓得她喊的什么意思。
发现这一点时,我兴高采烈地给陆晴发消息,平静的对话框中总算有了点波澜。
数个小时后,她回我,“姜老师辛苦了。”
六个字,一个句号,多的没有,少的也没少,正常,客套,疏离,还真像家校沟通。
我看着这六个字,短暂地心碎了一会儿,然后回复不辛苦,按熄了屏幕。
陆晴没有再回。
这个年过得平常,我依旧没有回家,独自缩在小公寓里。
电脑放春晚,平板刷短视频,手机拿来打游戏,勉强是在爆竹要把耳朵震聋的时间里,过了个热热闹闹的年。
十二点整,我给陆晴发了一条消息,新年快乐。
一秒后,她回,新年快乐。
又过两秒,发来张照片,是胡豆带着工程帽吃蛋糕的样子。
我笑了,回她,怎么还没睡。
约莫半分钟,没有回应,我猜想陆晴大概是不回了,于是揉揉盯久屏幕发酸的眼睛,准备切回游戏界面。
特别关心铃声响了,我急急忙忙又切回来。
“刚刚胡豆把蛋糕弄洒了。”
第一句是解释,我心情变好。
第二句是条语音,只有五秒,我点开,首先听到的是要冲破耳膜的礼炮声,响了整三秒,然后才是陆晴,嗓音软乎乎的有些无奈。
“太吵了,睡不着。”
我鬼使神差地把这条语音听了两遍,对着键盘踌躇半天,才打字。
“我这边也是。”
她的名字下方显示正在输入中,消失,又是正在输入中,反复好多次,手机叮叮一响。
“要不要出去放烟花。”
我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只盯着寂静的对话框发呆。
“胡豆说她想去。”又一条消息过来。
我总算找回神,电脑上的春晚不晓得是谁在唱歌,唱的喜气洋洋的那种,我听了只觉得吵,伸手按停。
平板的短视频也按停,然后我把游戏退出,再切回聊天框,顿了顿,打下一个字。
“好。”
第73章 心舞(8)
零点过后,烟花礼炮声还是整整响了有小二十分钟,我却不觉得吵了,裹上袄子乐颠颠地出门。
小区门口卖烟花的刚要收摊,我赶着过去随便挑了几把,用塑料袋装起来拎着往外走。
陆晴的小区禁燃烟花爆竹,别墅区嘛,可以理解,于是我们约了去最近的江边大坝。
吃饱冷风,鼻子僵掉,冻得我直打哆嗦的时候,总算看见了陆晴。
她穿了身长长的白羽绒服,能盖住脚踝那种,带着个小熊帽子,也是白色,在黑夜中格外显眼,直愣愣的杵在那里。
不知怎得,让我想起她家入户门口那只杵着的大熊模型。
我又看了会儿,没错过她冻得跺脚的小动作,才慢悠悠荡过去,到她背后拍了一下肩。
她转头的瞬间,从另一边绕过去,在她面前站定。
“陆晴。”
小熊脑袋急匆匆地转回来,接着我看见小熊眼睛微不可察地亮了亮,不过也有可能是头顶的月光闪了一下。
陆晴看看我,抿唇笑得浅,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低头又去看我手里拎着的烟花,“胡豆不来了。”
我浅浅“哦”一声,顿了顿,又“哦”了个长音。
“胡豆困了要睡觉。”
我继续“哦”。
陆晴有些急了,“真是胡豆说要出来放烟花的,我没骗你。”
静默了会儿,我笑出声,“这么晚,又这么冷,本来也不该带她出来。”
说着,我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我买的多,可以留点,你带回去,白天放给她看。”
陆晴低垂的眉眼抬起来,望着我,“行。”迟疑会儿,“要钱吗?”
钱个鬼咧,我没忍住伸手薅了一把她的小熊帽耳朵,“不要,送你的,哦不,送胡豆的。”
陆晴懵了一瞬,我低头掏烟花,突然想起,“我没带打火机!”
半晌,“我带了。”
我诧异看她,她亦回看过来,相视一笑。
和陆晴在一起的三年里,我们只一起过了一个年,就是她因为出柜,跟家里闹僵的那一年。
那会儿她买不起别墅,我也租不起公寓,我们住在间普普通通的小出租屋里,一室一厅一卫,是我能负担起的最大格局,也是她能接受的最低标准。
第一次在一块过年,我们买菜做饭,精神抖擞地看春晚吐槽,零点拥抱互道新年好,接着上床,一直闹到后半夜。
陆晴大咧咧躺在我身边,睁着眼睛没有一点睡意,我倒是有,但也不好意思说。
接着她用光洁的脚踢踢我,说要去放烟花。
我们跑遍了大街小巷,但天都已经快亮了,自然没找到卖烟花的,陆晴提议不如我们看电子烟花。
真是想得出来。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我们无实物表演放烟花的样子滑稽得不行。
但当时是真觉得有意思,我们蹲在小山垛上,我拿着手机,里面是暂停的烟花视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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