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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谢姨的说法,这不问天自从落成以来,不过办了一场小小的宴席,而后不久,闻世芳便闭关了。
她原先就在想,按照这里这么荒芜的样子,当初那场宴会是怎么办的,如今看来,有这般景色,便是席地而坐也无所谓了。
不惊树上,闻世芳半醒半梦,神思飘荡无所依。她忽地惊醒——风中有一股奇怪的腥味,很淡,但确实有。
“你去了哪里?”青衣飘飘而落,闻世芳陡然出现在几步开外。
倪霁一怔。
这话听着可有些怪。她不是已经告诉闻世芳要下山了么?
“你沾了些凶气。”
闻世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十分谨慎,简直像是春风吹动的柳梢。
柳梢拂动下,笼罩在倪霁身上的无名黑气顿时烟消云散。
这东西不打紧,放在普通人身上大抵也只会做个月把的噩梦,放在修士身上,几天就散了。只是,倪霁神魂有损,这东西还是早点去除为好。
这距离太近了。
燎原般的火烧云下,闻世芳孤零零地立着,一身青衣被霞光染得斑驳,从来波澜不惊的神色也好似暖了几分。
倪霁一下反应过来,但她不知怎么心里又是一哆嗦,就像是学堂里被先生点名了一般的紧张,刚刚被拂过的肩膀肌肉紧绷,脑子慢了半拍,磕巴了半晌,才将事情原原本本地重述了一遍。
“把那土和玉牌碎屑给我看看。”
看着少年人显而易见的僵硬神色,闻世芳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
倪霁递出了玉瓶,
闻世芳轻轻摇了摇玉瓶,无形的凶气开始弥散在雪山之巅。
那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和镇魂塔中的气息很像,只是却更为暴烈,像是积攒了多年的火药被骤然点着了一般。
不过,浮玉山脚下怎么会有这东西?
倪霁眼神又不自觉地回转到了青衣人身上,尽管就在眼前,但她在那一刻突然感受不到闻世芳的存在,好似面前空无一人。
这就是,一位元君的实力啊。她在心中默默感叹。
“能毁了我的玉牌,又屏蔽了感应,背后之人恐怕不简单,你可愿与我一同下山?”
倪霁一怔,闻世芳向来温和的声音带了几分冷意,眉目间一闪而逝的锋利近乎惊心动魄。
话一出口,闻世芳忽地又觉得太过冷硬,颇有些强迫之感,于是又放软了声音补了句,“你想留在山上也行,我大抵去去就回。”
倪霁摇头,“我想下山。”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就走。”
倪霁默默点头。
7 ☪ 第 7 章
◎有点甜◎
入夜时分,明月高悬,清辉遍洒。
倪霁总觉得有几分心烦意乱,欲修炼静不下心,欲睡又不得睡,辗转反侧之间已经到了半夜。
她坐起来,撩起帘子,定定地看了会儿屋外,最后还是爬了起来。
夜色中,见月不愧其名,透亮如水,清明似月。纵横剑气劈开云气,在山巅游曳不定,可与月色争辉。
万里云海中,居然有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
倪霁还以为是自己看岔了眼,收了剑,好好定了定神才重新望过去。
那人衣袂飘飘,月色笼了她一身,脚下便是流淌的无尽云海,身上流转着道道隐约的金纹,像是瓷瓶上绽开的冰裂纹一般,但又带着无上威势,只看了一会儿,倪霁便开始心悸。
她不信邪地又瞅了眼,拼着双目的刺痛终于认出来了些许。那是符文,不知为何连接成了纤细的链状模样,但为什么会在闻世芳身上?
年轻的剑客直觉那金链不是某种法宝,但细细想来更觉诡异——若是那链子换个颜色,倒有些像是天雷痕迹了。
倪霁正在胡思乱想时,云海之上的青衣人却已经发现了她。
大晚上的来练剑?未免也太过勤奋了吧。
闻世芳摇摇头,伸手将她摄了过来。
“怎么了?”
只一眨眼,闻世芳身上的金纹便消失不见了,刚刚的一瞥仿佛是她的错觉一般。倪霁定了定神,“没什么。只是睡不着。”
“唔,许是白天接触了那凶气的缘故。”
翻涌不停的云海中骤然出现了一张云雾组成的小几,白雾此刻还在一刻不停地往下流淌。
“坐吧。”
倪霁迟疑了刹那,试探性地盘腿坐了下来。
这感觉很是奇怪,像是坐在了一张铺了厚厚兽皮的榻上,十分舒适。
几只白瓷杯盏,边上是一个长颈玉壶。
天青色的衣袖拂过杯盏,象牙色的手指在月辉下多了几分冷色。
倪霁定定地盯着眼前的茶几,眼神近乎发愣。
夜半时分,云海之上,万籁俱寂,唯有风声依稀。月夜酌酒,自是件风雅之事,但放在闻世芳身上却莫名显得有些奇怪。
可能是闻世芳看起来太一本正经了,倪霁很难想象她会喜欢饮酒这种天生带着几分放纵不羁的事情。
但与此同时,倪霁的眼神也控制不住地随着闻世芳的动作游移。
许是心理作用,但青衣人的一举一动之间似乎带着一种特别的韵律感,恍惚中她甚至在指间看到了不应该出现的剑气。
这剑气灵动而连绵不断,像是今夜的月光。
“困了?”
看着眼前只有眼神在移动的倪霁,闻世芳不觉弯了弯唇角。
不,就连这眼神都透着一股平常没有的呆气。
“没有!”
倪霁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大声道。
更呆了。
闻世芳笑得愈发明显,明显到薄脸皮的剑客脸红得跟晚霞一样,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再往这里看。
“喝么?二十年的春夜酿。”
闻世芳笑眯眯地递过去一只白瓷杯,看着倪霁犹豫几番后终于接过了杯子。
“好喝么?”
“唔,还好?”
倪霁不确定地小声道。她饮食从来没有忌口的,只是从来没喝过酒,倒也不是不能喝,只是觉得没意思。
少年人的愁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目前而言,还没有到需要用酒来浇的程度。
闻世芳惊异地放下酒杯,“你不会喝酒?”
倪霁乖乖地点点头。她大致也能猜到闻世芳为什么这么惊奇。十二阁的掌事人她是不清楚,但当今的杏花洲之主和从前的烟霞客可都是酒徒。
她可记得,杏花洲的永年坊可是曾经被这两位喝空了不少呢。若非都是修炼之辈,恐怕是要醉死在里面了。
“唔,那喝茶吧。”
闻世芳已经眼疾手快地摸出了一只茶壶,天知道她都在储物袋里放了些什么。
但倪霁舔了舔唇,鬼使神差地说道:“我还想试试。”
闻世芳:“……”
可能是刚刚月色太过朦胧,倪霁觉得闻世芳笑得有些奇怪,介于无奈和憋笑之间,像是云雾茶肆老板看她捅娄子的孙女兼店小二一般。
刚刚那种感觉又来了。倪霁深深叹了口气,那叫害羞,她曾经以为这种东西已经消失在她身上了。
但似乎,那只是因为时机没到。
感受到了倪霁复杂的目光,闻世芳低头掩饰般地咳了一声,琢磨了一下,又递过去了一只小小的白瓷盏。
“这是白玉乡,更淡一点,不过还是慢点喝。”
“如何?”
“嗯,呃,有点甜。”
闻世芳笑得更……倪霁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从初见开始,她就觉得闻世芳身上笼罩的一股她并不熟悉的感觉,似乎可以说沉重,但又夹杂着些许超然。
那是和谢姨完全不同的气息。杏花洲之主威势赫赫,又直率热情,谢家人的无穷活力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说谢姨是火,那闻世芳不说是冰,也起码是寒潭。
而现在,即便是冷色的月光照着,闻世芳看起来也有生气多了。
她眼睛都弯起来了,这肯定不是倪霁的错觉。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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