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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石巨门渐渐隐没在海水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前面的观溟殿却还没看到门在哪里。
闻世芳心头忽的一跳,不动声色地一回头。
两排宫灯排得整整齐齐,里面的夜明珠幽幽地散着光。背后是一片幽深的海水,再远一点,就是隐门和外面浓稠的不归海海水。
其他什么都没有。
但她总觉得后面有一双眼睛在静静地看着她们。
不知道是不是无极宫湿气太重,又太久没有生灵往来。越往里走,那股阴冷的感觉越浓重。又或者……
身边,杨心岸垂着的手上闪烁着隐隐约约的金色,显然也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她忽的停住脚步,轻轻问道:“昔日无愁海只有一个鲛人宫殿么?”
这地方太冷了,便是鲛人天性喜寒,也不至于如此。而且,这股冷就有如邪祟特有的那种冷,她的镇天印都在躁动。
闻世芳点点头,“你是觉得鲛人没事干就造宫殿玩?”
杨心岸被噎得一呆,默默叹了口气。
天地唯一,无极宫也就只有一个,但却不一定是眼前的这个。
“走吧。只怕我们现在也出不去了。”
闻世芳率先往前面那座看不清面目的宫殿走去。
89 ☪ 无极(三)
◎观溟◎
两人虽然怀疑自己到错了地方,但面对观溟殿前坚如磐石的禁制,又不由地感觉自己还是找对了地方。
无他,只是这禁制太过古老,太过复杂。二人在这里试了半天,连一半都没有解开。若是当初撤走的鲛人是为了防备外人,那么这外人至少要是好几位以阵入道的元君。
无极宫至少有百座宫殿。若是个仿品,何至于大费周章地布下这么多的禁制。
“闻道友,江元君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吗?”杨心岸不死心地问道。
她喘了口气,慢悠悠地坐到了台阶上。她料到了撤走的鲛人们肯定会设下重重禁制,也料到了此行不会一帆风顺,但她得知闻世芳要找仙人金的时候,还是生出了几分侥幸。
一是她精通阵法,二是她是江潮生的弟子,怎么着都会多知道一些吧。
但是,她似乎真的知道的不多。
闻世芳放下贴在门上的双手,一偏头,正巧就看见了杨心岸在微微摇头。
“应该说什么?”闻世芳没好气地回道,“应该告诉我,后来的某天会被一个风度翩翩的女人骗到无极宫来?”
杨心岸:“……”
她温和地笑了笑,假装没听见,又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修养些时日,我们以力破之?”
闻世芳隐晦地往隐门方向看了一眼,那股如影随形的窥视感一点没变。不知道它是进不来,还是在等一个时机。
如果强行开门,以这里禁制的强度,绝对会是一场大风波。对于外面的东西来说,正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你是怎么开无极宫的?”闻世芳忽然道。
“唔,鲛人血和海歌,再加上一个唤海大阵。”
闻世芳一怔,骤然明白杨心岸身上的诡异馨香是从哪里来的了。
那是鲛人血的味道,而且那位鲛人还是四海共主的遗脉。是哪个鲛人被杨心岸骗到了?
“你倒是……”闻世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继续道,“……你只是为了找血芝?”
杨心岸端端正正地坐着,想了想,笑得开心,“倒也不算吧,只是杨见鹤垂死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好在海国。”
这是真话。她一开始去海国只是因为好奇心。那是天下她唯一一处没有走过的地方了。但后来,有人给她传来了杨见鹤的消息,她才生了别的心思。
那时,她与海国主的三女儿交好,于是便进了海国的四合天渊楼,翻遍了典籍,找到了能稍稍拖住杨见鹤性命的方法。
杨见鹤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杨见鹤。但是,他是现在唯一还能凝聚住杨家的人。
她救的不仅是杨见鹤,还是那个南黄北杨的杨家。
“怎么?我再试一遍?”杨心岸很快反应过来,可能当初鲛人们布下这么多禁制完全是因为还有别的、更简单的方法可以解开。
比如自家人的血或只有自家人才能唱出来的歌。
闻世芳默不作声地让开了。
这时候,她才明白,杨心岸到底是怎么发出海歌的。
那根本不是她唱出来的,那是她吹出来的。
是一只螺。
那螺除了稍大一些,就像是海滩上随处可见的一只螺,黑褐花纹驳杂,还带着肉眼可见的磨损痕迹。
只除了它此刻发出的浩瀚气息,以及宛若鲛人语的声音。
时隔多年,飘飘荡荡的海歌再次出现在了无极宫,一道道轻柔的波纹接二连三地碰上了观溟殿紧闭的大门。
杨心岸吹得很吃力,面上显出不久的血色立马又退了个干净,大有越来越苍白之势。
金色的重重禁制慢慢波动起来,很快就和海歌同步了。
当海歌落下最后一个音,道道禁制降了下去,沉重的大门最终还是随着水流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那一刹那,无数夜明珠骤然亮起,空荡荡的观溟殿被照得犹如白昼。
杨心岸松了口气,收起海螺,率先走了进去。
闻世芳默默跟了上去,一踏进观溟殿,身后的莫名视线立刻就消失了。
眼前的观溟殿很是简洁,几乎可以说是空无一物,也因此变得一览无余。
直对着大门的,就是一张长长的石台,再往深处一点,就是七根对称排列的石柱。
除此以外,没了。
据说,当鲛人们还盘踞在无愁海时,四海的使者们要先通过隐门,随后停留在观溟殿外,等待着海国主和海国七长老的接见。
海国一向宣称观溟殿是圣殿,因此不允许使者们携带武器,也不允许长老们携带武器。石桌用来盛放使者们的法器,而那七根石柱就是用来暂时安置七长老法器的地方。
海国主是唯一一个会在观溟殿内亮兵的鲛人。
杨心岸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穿过石柱,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红墙上的壁画。
她恍惚了一下,脚步还在继续往前走,心神却似乎骤然离体而去了。
很难说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她突然落入了一个色彩浓重到恐怖的世界。修界尚淡色,她似乎生平从未见过眼前这些大红、大绿、大蓝、大紫,一下目眩神迷。她似乎见到了正在浴火涅槃的凤凰,那火焰像是混杂了无数浓重的鲜血,在那凤凰微小的绒毛中,似乎又有一枝新柳慢慢长了出来,一直长成碧玉髓般的色泽。不对,那不是凤凰,也不是柳条,是山茶和翠鸟……
杨心岸踉踉跄跄地走着,明亮的眸子一点点变得昏沉。她毫不惊讶地发现,在那碧绿和血红之间,又冒出了一块全无道理的蓝,蓝得好像……
闻世芳自然也看见了那壁画,但只是恍惚了一下,眼前的壁画只有许许多多、相互交织缠绕的色块和线条,像是哪个小儿随意抹上去的。
不,也许小儿的涂鸦还比这个好看些。这墙上的东西丑陋扭曲,似乎毫无意义。
闻世芳按住杨心岸几乎跌到墙上的身体,换了个方向,低呵一声,不惊枝悄然抵上她的眉心。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响起,闻世芳立刻松手。
杨心岸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壁画,咳得好像要把整个内脏都吐出来一样。
除了咳,还有血。
她似乎有吐不尽的血,刚刚换上的干净衣物转瞬间就又成了血衣。
她原先在试图掩一下口,很快就直接放弃了,修长的手指已经辨不出原本的肤色。
闻世芳震惊地发现,在她的感知中,杨心岸的生机在一点点地消失。
按理来说观我境的修士没那么容易死,但杨心岸此刻的动静就好像……就好像她把生机都耗在此处后,就会身陨一样。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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