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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满场寂静。
单看外面的长幡就知道,如今中陆城中的妖族并不在少数,虽然他们多数性喜享乐,懒得在落花诗会上交际应酬,但外面这些好玩儿的却是半点不会错过。更何况,这里正是妖族相对聚集的城区,茶客们说不定半数都有妖族血脉,这一来,徐重阳算是一下得罪了个遍。
“你,说什么?”
立刻就有修士发声,语中威胁之意甚浓。
“我说‘妖孽’!”大哥不知发了什么疯,眉一挑,脸上扯出一个阴冷的笑,重复了一遍。
“是徐重阳。”有人惊呼一声。
闻世芳放下手中小童子,眉头紧锁,这人是谁她完全没有印象。
“万灵以人为尊,妖族不过是一群兽类,天生低贱,活该吃草啃土、茹毛饮血,怎么当不得这一声?”徐重阳环顾一圈,眼中鄙夷之色愈发浓重,“你们不过是谢家发昏时收留的一群可怜虫罢了,还真自己是什么了?”
他顿了顿,昂首朝二楼道:“天下之大,还有哪个世家如此行事?当真是荒唐!”
“你!”
那人立刻坐不住,飞身而下,一条赤色长鞭已经甩到了徐重阳面前,“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
“佘道友!”
徐重阳撇了撇嘴角,冷笑一声,带着墨色长手套的右手径直接住了来势汹汹的鞭子,随后狠狠往下一拉。
“不过是条长虫。”
吱呀——
佘道友只觉手中鞭子上传来的力量大得惊人,只把他拉到地上去,他不由半化原身,修长的蛇尾陡然缠上了茶肆里的廊柱。
云雾茶肆大抵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场面,这廊柱上施加的法阵不过是寻常的除尘、加固,不过几个呼吸,那合抱粗的木柱上便出现了恐怖的裂纹,细微的爆裂声不断传来。
倪霁脸色一沉,手中剑气刚要放出,只听一声头顶大喝:
“徐重阳!”
电光火石间,几点墨色飞出,瞬间膨胀成一个“退”字,一道紫色的身影飞快从二楼跃下。
是谢棠。
徐重阳闷哼一声,手中一松,佘道友趁势拉回长鞭,流光溢彩的尾巴飞快地盘了几个圈出来,一脸忌惮地盯着徐重阳。
“放肆!妖族既居于我中陆城,自受我谢家庇护,你算什么!”
谢棠怒目而视,周身墨色气劲缭绕,一条墨龙在其中若隐若现。
徐重阳眼神在倪霁和谢棠间一扫,古怪地笑了声。
一群世家蠹虫!他原是听说杨照夜正在此处才打算过来看看,半路遇上个见过几面的便打算借着由头给杨照夜留下点好印象,没想到这群人居然都跟妖族混到了一起!糊涂,真是糊涂!不过,这几个还要比杨照夜那厮更窝囊一点!
徐重阳眼神凝到了倪霁身上,阴阳怪气地开口道:“我还当天心剑主是个多明事理的,原来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在谢家呆了几年,就染上了和姓谢的一样的毛病,你可还记得你姓什么?”
这话听着哪里都不对劲。倪霁沉默半晌,天心剑已然在手。
谢棠气急,这人修为深厚,又仗着和黎元有几分关系,没少在落花诗会上出风头,没想到说话却如此恶心人。她长年在风雨山庄,论涵养已经比谢家其他人好上许多了,但此刻那些被细腻宣纸层层包裹起来的棱角一下就露了尖。
“姓徐的别以为黎元君看重你你就能肆无忌惮!你再多说几句我就把你打得你爹都不认识然后直接扔出中陆城!”
倪霁:“……”
闻世芳有些诧异,谢棠在锦城留下的印象太温和、太知礼了,和此刻半点儿不沾边。不过,确实很有谢家主年轻时的风范。
徐重阳却不为所动,挑了挑眉似乎很有把握,拖长了调子摊手道:“谢道友言重了,我就是好心提醒,毕竟非我族类,还是要当心点的好。毕竟长洲那位不也是个半妖么?我此番来不过是想看看伤我兄弟的是哪方高人,既然谢道友如此维护,又是天心剑主,那就是我兄弟的不是了。”
说着,他便横迈一步,完全让出他背后还躺在地上的修士,“这世间强者为尊,你既然招惹了不该惹的人,那就只能怪你自己了。”
倪霁古怪一笑,冰冷的剑锋指向了徐重阳,“徐道友,既然如此,我若想杀你,你也只能怪你自己了?”
“只怕你杀不了我,”他悠哉游哉道:“不管长洲剑仙是如何走火入魔的,四方明境一起,又有谢家主和远春君在一旁,长洲剑仙身死是迟早的事。你虽然杀了他,但恐怕不过是捡了个漏,此刻却没有这样的事了。”
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摇摇头轻蔑道:“这样软的心肠,如何做得了剑修?”
倪霁握着天心剑,眼神越发沉静。她总觉得,徐重阳在蓄意挑衅,刚刚那些话近乎无理。
但谢棠已经忍不住了,身上的墨色骤然暴涨,一只玉笔便出现在她手中,眨眼间便飞了十来个墨字出来,正要扑向徐重阳。
而徐重阳右手五指张大微屈,锋利的气劲在黑手套上聚集成璀璨的光球,散发着不祥的银光。
一触即发,就在那一瞬间,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徐重阳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我修为比你高,你可愿意死在我手下?”
深重的威压在茶肆中弥漫开来,其中道韵玄妙无比,压得人心神松懈,恨不得立刻臣服于这人脚下。
徐重阳心头狂跳,这破烂茶肆中居然坐了个元君!
他一点点扭过头来终于看见了青衣人的侧脸。几个人名在他脑海中飞快流过,川君和藏锋道人太老,素心真人他见过,是了尘,还是远春君?或者那位面具没脱下过的无名谷谷主?不过,佛门大师会来叮当集市?
他还呆楞着,就听身后倪霁喊了一句“师叔”,紧接着又是谢棠的一句“闻前辈”。
闻世芳!该死的!她来这里干什么!她跟姓倪的就算有几分交情,也不至于形影不离吧!徐重阳念头急转,立刻咬牙道:“我既出言不逊,冒犯了远春君,那自然任凭远春君处置。只是,远春君既然不愿意看不得我那般行事,杀了我不也是以强压人么?”
“哦?”
徐重阳心中微微一松,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背后脚步声微响,下一刻一脸冷然的天心剑主就出现在他眼前。
“既然如此,不如我来?”
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草木香飘来,闻世芳心中一动,只听身后慢悠悠传来一声:
“老身来迟了。”
倒了的招牌不知何时已经被扶正,下面多了个挎着竹篮的老婆婆,身量矮小,形容干瘦,背微微佝偻着,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婆婆——”店小二两眼泪汪汪,飞跑到老人身边,拽着袍子哭哭啼啼地说着刚刚的情形。
倪霁一脸吃惊,也不自觉喊了一声“叶婆婆”。
谢棠也敛了怒色,恭敬地喊了一声。
闻世芳眼眸半阖,透过神识,她能看到这位叶婆婆周身水木灵气几乎肆意汪洋,背后虚影是一株极为高大、华盖如云的茶树。
这位叶婆婆寿数应该极为绵长,不出意外,恐怕快要千年了。
她放下手,让开几步,正巧和倪霁站到了一起,腰上顿时环上一只手。
闻世芳一顿,想到今日是某人生辰,便任由她去了。
“老身不过取了些杯盏回来,怎么我这茶肆都要被拆了?”叶婆婆牵着店小二,环顾一圈,慢慢叹了一声。
“都是他!”店小二抹了把泪,小萝卜似的手指直直指向徐重阳。
叶婆婆随意看了眼徐重阳,伸出手包圆了店小二的手,安慰道:“好孩子,别哭了啊,下次也别这么指着人家,这样不好。”
店小二哽咽了一下,乖乖放下手,又抬起手在袖子上抹了把汹涌的眼泪。
“你是哪家的?”叶婆婆盯着徐重阳看了半晌,摇摇头问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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