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辞音的记忆中,离开南城的那天是个晴天。
“准备走了吗?高铁几点的?别迟了。”
“两点,来得及。”
“好,好,过去了一定要照顾好辞音,你生意再忙也不能疏忽她,这两年是高中的关键时刻,孩子的营养一定要跟得上。”老人声音颤了下,“就算……就算你有新的想法,你要记得,辞音是你的女儿,是文素给你生的女儿。”
男人声音有一丝不耐,但又压了下去:“放心吧妈,你都说了多少遍了,辞音身上流着我的血,我能不管她吗?”
卧室的门半掩着,客厅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从门缝漏进屋子里。17岁的沉辞音站在门后,沉默地听着对话,突然伸手将门拉开。
沉江注意到动静,转头看来:“东西都收好了?”
话音刚落,他看到她身后背着的小提琴包,眉头一皱:“这你也要带过去?高中学习压力这么大,你没时间拉琴的。”
沉辞音没说话,只是将行李从卧室内拖出来,然后重重地关上门。外婆连忙打圆场:“带就带着吧,毕竟这是她妈妈留给她的东西。”
沉江拧着眉看她一眼,最终妥协道:“走吧,车在下面等着。”
行李箱的滚轮在地板上滑动,沉辞音走到门口,扭头看了一眼客厅,黑白照片里女人微微地笑着。她眼眶忽地湿了,但又不想让外婆看出来,只能咬牙硬生生忍住,背过身体,跟着沉江匆匆下了楼梯。
车辆驶离小区,沉江嘱咐道:“宁川是大城市,我们小地方的教育水平不能比,你中途转过去,很多东西都要重新适应,明白吗?”
沉辞音眯眼迎着窗外的阳光,一言不发。
没得到回应,沉江冷哼:“你妈到底是怎么把你教出这副性格的。”
沉辞音心里本就埋着一团火,被他这话点燃,冷冷道:“怪她有什么用?你不是我爸吗?你在我的教育里出过一份力吗?”
沉江怒道:“你怎么和我说话的?我在外面做生意养你们娘儿俩很轻松吗?你学琴学舞哪样不是我出的钱?你妈那点工资管什么用?现在来怪我不教育你?”
沉辞音坐直身体,直视他的眼睛,黑眸凛冽:“你只养我们两个?妈妈怎么出的事你不知道?”
沉江睁大眼睛,仿佛突然被戳了哑穴,那股气势瞬间泄了大半。
“我只有一个要求。”她不愿再多争论,靠回椅背,平静地说,“到了那边,我绝对不和你们住一起。”
就这样,沉辞音离开了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南城,来到宁川,一个对她而言陌生又崭新的城市。
沉江费了很大的力气把她转到宁川中学,虽然他嘴上不说什么,但沉辞音知道,自己这个好面子的父亲,内心里还是对她的高考成绩有很大的期待。
但她努力学习,为的可不是沉江,而是她自己。
沉辞音至今还记得第一次遇到言昭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刚转来半个月,对周围的一切都还不熟悉,班级里同学早已形成自己的圈子,想要打破边界感、再融入,需要耗费很大的热情和积极性。
可她偏偏不是那种擅长社交的人,想要和她建立起亲密关系,那对方势必是主动的那个。
所以,即使入学已久,她仍旧独来独往。
一天课后,沉辞音去上厕所,隐约听见外面女生的议论:
“今天的篮球赛你去看吗?”
“几班对几班?”
“8班对16班。”
“16班?言昭上场吗?”
“好像不去,听说他伤刚好。”
“啊。”女孩发出失望的声音,瞬间变得兴致缺缺,“他不去那有什么看头。”
“8班不也有帅哥?去嘛去嘛,就当陪我。”
两人声音逐渐远去变小,沉辞音从隔间出来,洗了手,转身回了教室。
下午体育课被用来办篮球赛,班级里同学几乎走空,沉辞音不感兴趣,抽了张卷子匆匆做完,批改时发现红笔没水,笔芯也没了,于是下楼前往小卖部。
操场上人声鼎沸,小卖部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学生。沉辞音在货架上挑挑选选,买了红笔笔芯,又顺带买了点其他的。
门口走进来几个男生,拉开冰柜买水,谈话的声音断续传到她耳朵里。
“你真不上场啊?”
“不上。”回答的男生声音意外地好听,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
“8班这次来势汹汹,要找你复仇,你不应?”
男生依旧是不在乎的语气:“想找我复仇的人多了,没空。”
沉辞音最喜欢的薯片口味被卖空,她转了一圈,抬头,发现货架最上方还有着几袋存货。
她踮脚去够,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指尖离货架还有一点距离。
扫视一圈,四周也没有可供踮脚的东西。这让沉辞音有些泄气,刚想放弃,身边突然站过来一个人,裹着很清冽的气息。
她低头,先看到一截白皙的手腕,抓着一瓶可乐,修长的手指抵着拉环。往上是线条分明的手臂肌肉,不夸张,却有力量感,没入宽松的短袖校服袖里。
言昭侧眸看来,眼里没什么温度:“要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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