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莘老?这其中到底有何冤情?”于墨霄当年还只是孩童,况且在党政后期朝廷有意压制其产生的不利谣言,因此他这个年纪的人对当年的案情始末并不知情。
柳若眉洒泪道:“林姑娘,在你的眼里,元祐恶贼害得你家破人亡,你做梦都想替你父母沉冤昭雪吧?可是你知道吗?元丰党人也曾害得我一家颠沛流离、客死他乡,在我的眼里,新党才是那个最十恶不赦的名字!”她抬起颤抖的手臂,从腰带之中摸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丸,喂入赵佶口中:“官家,若眉无意伤你性命,只是被逼得走头无路,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我只想...只想..."说到此处,泪流不止,难以复继。
赵佶将药丸吞咽下去,缓了口气,对她柔声道:“只是想好好说给朕听,让朕替你主持公道,是吗?”他抚了抚她纤弱颤抖的肩膀:“来,你现在就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有朕在,什么都不要怕!”
柳若眉举起纱衣拭了眼角的泪痕:“元祐四年,当时哲宗即位不久,高太后垂帘听政,元祐党人在朝中势力渐盛。当时的宰相蔡確过去是王安石的拥护者,元祐年间他在朝中颇受排挤。有人就利用太后对新党的厌恶,蓄意污蔑谋害蔡確,以讨好太后。所谓的把柄是蔡確所写的十首《车盖亭诗》绝句,汉阳军吴处厚对其中五首加以笺注,称蔡確借写唐朝大臣郝处俊谏唐高宗传位于武后的故事,谤讪太后,阴怀异志。高太后勃然大怒,将蔡確流放岭南,不久便死于贬所。他的儿子蔡谓也受到了连,为了避难逃亡广西。几年后,哲宗亲政,蔡谓等到了报复守旧党的时机。蔡谓听说宋哲宗起用改革党,准备推翻司马光恢复的旧制,恢复王安石主持过的新政,于是回到了京城,试图联系朋党,获取面圣的机会。”
“他当时一个罪臣之子,要面圣谈何容易?”于墨霄插道。
柳若眉冷笑:“哼哼,一个亡命之徒,真要面圣,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他的岳父冯京当时刚好过世,而冯京曾担任过太子少师,他得知哲宗要亲自到冯京家祭奠,便冒死来到冯京家凭吊,求见官家。哲宗知道蔡谓的身份后,同意召见。蔡谓一见官家,就向他哭诉。但是蔡谓狡猾的地方在于,他没有在哲宗面前直接哭诉当年父亲被吴处厚诟陷,而是对此事绝口不提,却说起叔父蔡硕曾在永州监仓邢恕看到一封信,来自太子太保文彦博之子文及甫。信上说,我祖父,当时的尚书刘挚有‘司马昭之心’,曾在元祐年间打算协助太皇太后一同废掉哲宗,至于为什么要废帝,是因为太后出于私心,想改立自己的其他儿子为帝。”
于墨霄和林寒初一听之下,觉得不寒而栗,新旧党争之间为了争权夺利,居然纷纷使出如此阴招。所谓君王最忌惮的自然是自己帝位的名正言顺,若柳若眉所言属实,那么这个蔡谓以帝位为力据来诬陷刘挚,当真是要将刘挚至于死地。
只听柳若眉又道:“哲宗自然震怒,回到宫中,他赶紧召来章惇等人商议此事。章惇作为新党自然不会放过打击旧党的机会。章惇建议让当时还是户部尚书的蔡相蔡京审理此案,下令将我祖父抓到当时本用来接待高丽使者的驿馆同文馆。”
“后来如t何?调查清楚了吗?”
柳若眉无奈地摇头:“蔡京调查之下,发现此案确实扑朔迷离。蔡京首先盘问了文及甫,问他为什么要给邢恕写这么一封信。文及甫回答,他在信里写的是,刘挚得宠之后,曾借哲宗的名义,扳倒身边其他重臣,并没有说刘挚想要废帝。他会这么说,只是因为刘挚曾经弹劾过自己,一时气不过,所以写信给了好友邢恕,权当发泄。蔡京听后便又找了第二个证人邢恕。邢恕本是旧党中人,曾与司马光交好,可后来神宗起用王安石,邢恕有如墙头草,便又去巴结蔡確,没想到蔡確遭遇车盖亭诗案,邢恕跟着被一同被贬官。哲宗亲政后,邢恕知道新党重被启用,于是又转头与章惇等人交好,此时回到朝中,担任刑部侍郎。邢恕当时心知肚明,文及甫的这封信中,我祖父刘挚并没有要废掉哲宗,但是如今他已是章惇的人,不可能反过来和自己人唱反调。若在此案上不能扳倒我祖父,那么章惇必定会对自己怀恨在心,仕途堪忧。因此,他谎称当时的信件已然丢失,并且一口咬定,刘挚确实曾与高太后谋划废帝,请蔡京一定要彻查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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