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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一边说,一说撩起上衣,从裤带里边掏出一根已经磨出毛边的绳子,绳子的一头拴着一把钥匙。老人的头低得快把上半身对折起来,费力地解着绳结。
面对老人异常的激动,纪湫有些受宠若惊,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同时又惊讶于老人的不设防,她就不怕她是个外人吗?
“婆婆,不用这么麻烦……”
然而老人根本听不见纪湫的劝阻,兀自激动地将钥匙交给小男孩,一边拍拍小男孩的肩膀,一边催促着小男孩先上楼。
小理接过奶奶递来的钥匙,表情复杂地看了纪湫几眼,转身跑上了楼。
老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拽着纪湫的手劲却很大,生怕纪湫跑掉。
而被老人拽着胳膊的纪湫不好抽手,生怕一个动作掠倒老人,只能仍由老人拽着走,用另一只手扶着老人。
“呃……谢谢婆婆,婆婆小心点走路。”
老人原本沉重的脚步也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喜悦变得轻盈了几分。
老奶奶一边拉着纪湫,一边说:“孩子啊,你是小玥的朋友吧。这还是第一次有小玥的朋友到家里来玩,小玥这孩子啊,这两年也不知怎么的变了性子,一直独来独往的,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其实很想有朋友能来找她。”
从老奶奶的口中得知故人的近况,纪湫感到意外。
“婆婆,小心台阶。”
“欸,好。小姑娘真心善啊,小玥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老人一手把着栏杆,一手扶着纪湫。每上一层楼梯,纪湫都能明显感觉自己的手上一重,好似老人上半身全在用力拖着自己的双腿上楼。
“小玥在附近的超市上班,本来得到晚上九、十点才回来,但你来得巧,她今天请假,应该快要回来了。”
上班?纪湫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词,嘴比脑快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没有上学吗?”
随后反应过来自己这么问不太好,但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
原本高兴地跟纪湫聊自己孙女儿的老人听到了纪湫的问话,难得地换上了一副忧愁的面孔:“唉,本来是该上学的,终究还是我们耽误她了啊。”
这边的楼房都不高,只有五六层,而黄玥家就住在顶楼。
黄奶奶安顿好纪湫,就端着一小簸箕的菜出去打理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儿。
纪湫坐在狭窄的客厅,姑且算是客厅的地方,捧着一杯白开水,借着窗外昏暗橙黄的夕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一二十平米的房间内部。
从老奶奶的讲述中,纪湫已经大致了解了黄玥的家庭情况。
黄玥的父母都是做零工的,收入微薄,却要养着一家四口人。即使如此,黄爸爸黄妈妈也支持黄玥去隔壁市的音乐附中念书,不管高昂的各种费用,只是因为黄玥喜欢唱歌,而且唱得还不错。
纪湫想起黄奶奶在说起黄玥从小就得过不少老师的夸奖,还拿了好几次学校歌唱比赛的奖时,脸上浮现的骄傲神色。看来黄玥一家都很支持她的选择。
只是在黄玥外出上学的三年里,黄爸爸黄妈妈意外有了黄理,但他们都不忍心打掉这个孩子,于是本就生活拮据的小家庭变得更加不堪重负。直到勉强维持黄玥念完高中后,黄理也快到该进幼儿园的年纪,黄玥不愿意父母为难,自愿放弃上大学的机会,留在家里帮忙赚钱。虽说上大学可以申请助学贷款,但不知是过盛的自尊心作祟,还是害怕偿还不起这笔高昂的费用,总之就是任由上学的机会流逝。
纪湫想到自己在音乐附中认识黄玥的那三年,每一年黄玥都会申请贫困补助和奖学金,时常找老师问勤工俭学的机会,而她在学业上的表现确实算得上名列前茅,她的音乐才华也确实让人惊艳,而且为人还很友好又低调谦逊。所以在高二下学期的一次比赛里,纪湫才会帮她修改乐谱,但也是因为这件事,才产生了后来的变故。
房间里,不只是纪湫在借着窗外的残阳看东西,趴在窗边的黄理也在借着这微弱的光芒埋头写作业。只是从他频频回望的小动作里可以看出,他并不专心。
黄理心心念念着桌上摆的散装饼干,生怕纪湫给吃完了,想得作业什么的完全写不进去。但纪湫毕竟是客人,姐姐教过她,做人不能太小气,尤其是家里有客人的时候更应该落落大方。于是,黄理总是写两个字就悄悄摸摸地扭一下头,装作是在活动脖子,实际是在借机瞥瞥饼干还剩多少。
别说吃一口,就连碰都没碰一下饼干的纪湫就算想忽视黄理的“监控”,也实在抵不住小孩子赤裸裸的“小心机”。
她趁着黄理又一次“活动脖子”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说:“小……弟弟,写作业挺累的吧,要不来吃点饼干?”
被抓个正着的黄理心虚了一下,但见纪湫好像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又暗暗松了口气,然后想了想,顺着纪湫给的台阶,把作业从窗台挪到了桌子上,还特地调整了个方向可以正对着窗台,一点残阳余光都不浪费。
黄理看了看纪湫,从袋子里摸出一个黄绿色包装的饼干,小心翼翼地撕开,生怕发出一点偷吃的声响。撕开包装时,有一些饼干碎屑掉了出来,黄理也一点一点用指尖粘起,抿进嘴里。
纪湫从来没吃过这种一看就很廉价又油腻的饼干,也从没这样像珍惜粮食似的珍惜过掉落的饼干碎屑。再一看整个房间里昏暗的光线,一时有些思绪复杂。
“你写作业会不会看不清,我帮你把灯打开吧?”纪湫看到了进门处的开关,作势想要起身。
黄理赶紧拦住她,说:“现在还有太阳光,开灯很浪费钱的。”
纪湫的脸色变得有些难解,可是在这样的光线里写作业很容易近视的,而且只是一颗灯泡又能多用多少电?
是的,房间里所谓的灯,其实跟纪湫在外面见到的路灯一样,都只是一颗裸露在外、没有灯罩的电灯泡。
见纪湫一时间顿住,黄理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他有想不通自己有什么说错了,于是只能埋头如仓鼠般,小口小口地含着饼干轻轻地咬,像是为了防止又有饼干碎屑掉落,又像是不好意思制造出太大的声响引人注意。空出的右手则还在一笔一笔漫不经心地完成着课后作业。
纪湫本来也没打算关注小学生写作业,但无奈小孩子尽管很小心,但牙齿与饼干摩擦时总还是会有“沙沙”声响。反正也没其他的事,纪湫便干脆看着黄理这副小孩子才有的稚趣行为,开始发呆。
看着看着,她发现了一点不对劲,怎么黄理用来抄大字的不是本子,而是一张一张零散的纸,而这些纸也都不是干净崭新的,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些符号。
纪湫越看越眼熟,于是开口:“你是在用什么纸抄东西啊。”
听到纪湫这样问,黄理踯躅了一会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这些都是我姐姐用过的,叫什么……草稿纸,我……可不是在用它们写作业啊,我只是在练字,我姐姐说我的字太难看了,要好好练字,用草稿纸也不会浪费。”
“可以给我看看你姐姐的草稿纸吗?”
黄理把饼干放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从下面摸出一张只有草稿的“干净”的草稿纸递给纪湫。
纪湫接过草稿纸,低头看了起来,上面的确是记着一些音符。纪湫看着音符,嘴里轻声哼唱,虽然只是片段,但确实是纪湫从没听过的曲子。只是在纪湫看来,这样的谱曲,就只是高中生突发奇想随便玩玩的水平。
黄理听纪湫哼出了只有他姐姐才哼过的曲调,瞪大了眼睛看着纪湫:“姐姐,你怎么会哼这个,你果然是我姐姐的朋友吗?”
纪湫想到了什么,问黄理:“听你这么问,难道这首歌只有你姐姐会哼?”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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