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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赏不同意她的说法:“你是不欲牵扯外臣过多,可刘庭凑和刘毕阮就领着内阁站在那里随时准备响应皇帝,你呢?内阁易首,旧臣四散,你拿甚么和皇帝斗,拿你那八千上御卫性命,还是拿谢嗣爵与舒督总等谋臣家士的大好人生?”
一朝禅让九鼎,至今权力更迭,你拿甚么去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皇帝斗!
“三司不会接你的状纸,状告天子看似惊天动地,实则没人敢碰此事分毫,便是仁宗朝铁判官铁弥在世,他也未必敢接你诉状。”
柴睢生长在宫廷官门,对许多事实在是知根知底,无情指出道:“通过状告天子与我里应外合,虽算得上计策一条,实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到头来未必能达到目的。”
届时三司里随便出来几个差役,随便寻个甚么借口,把李清赏往监里那么一关,这出事便一了百了,于想要李清赏性命的人而言,李清赏此举简直是自投罗网。
李清赏道:“若是我目的不在告状,只是想让天下百姓,尽知皇帝真实嘴脸呢?若我不去三司鸣冤,而去大明门外敲通天鼓呢?”
大望朝改革旧弊,赵长源撤告御状制而设通天鼓,一朝通天鼓响,六部公卿必须升堂断明案,被告者上起天子皇亲,下至庶民百姓,尽数要至大明门受天下公审。
通天鼓注定不会轻易被敲响,可煌煌柴周,更不会叫人连最后一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你是想趁机,直接把柴篌拉下皇帝位?”柴睢万般不可思议,可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会立马开始顺着李清赏的意图考虑,“若是如此,我需联系谢知方和封宝,去找三大营冯凭,还要尽快去拜访赵大爷郁阁老等老辈子,与此同时,刘文襄也必须先全权接手内阁事宜。”
“所以你看,”李清赏看着柴睢,神色再平静不过,“你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想把事做绝。”
接触这些时日以来,李清赏终于从自己的角度,理解了柴睢当年禅位的真正原因,这人心地善良,不适合当皇帝。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柴睢做国主,远不如其母望帝功高绩厚,远不如仁宗慈良悲悯,亦未能像太·祖开疆拓土、像太·宗威震八荒,可千秋万代,再也没哪个皇帝,比柴睢更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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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作冯妇:重操旧业
68 ☪ 第六十八章
◎风起大内◎
七月冠州龙津府工民罢业之事,莫名不好处理,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都察院大理寺并刑部三司,把事情从冠州直提进汴京,依律需要刘庭凑刘毕阮父子二人避嫌,刘庭凑就任首都后,把刘文襄重新提回内阁二把手,三司就此事有关进展,一应报在刘文襄处,除此之外,内阁运作别无异常。
转眼至八月上旬,各地学庠先后复课,李昊要返课堂念书,柴睢也到启程回京时。
“真不打算把李小娘子留这里?”厉百程亲自送柴睢到山下,顺手将个红绸包裹的小东西给过来,“汴城到底不比这里让人放心。”
柴睢接下红绸装进袖兜:“年内母亲打算去趟西南,约莫过了仲秋会动身,届时还得劳您和姨母多多上心。”
初秋已现天地间,今日秋高气爽,阳光灿烂,厉百程眯起眼,视线越过太上仪仗眺向大路远方:“说甚么外气话,都是应该的,只是本以为你们会在这里过了中秋节再走,忘记还有小孩要复课,不若下年中秋,你们来北山过节罢。”
好像人稍微上点年纪,就开始变得喜欢热闹,尤其喜欢看小辈在跟前嬉闹。
柴睢点头:“知了,明岁中秋我回来,新年也回来如何?”
厉百程琢磨道:“西南山高路远,过年我们不一定能赶回来。”说罢补充问,“你关起来的那个娃娃,后续打算如何处理?日前她送去聿川老家的信,半道为他人所截,她似乎还不知情。”
“能否从北山行宫顺利脱身,端看她自己本事罢。”柴睢就这么站在阳光下,你一言我一语地与厉百程说话,有条不紊。
不多时后,仪驾要出发,二人互相别过。
“这个给你,”平稳而匀速行驶的六驾马车里,柴睢把厉百程给的东西再给李清赏,“千万收好它。”
东西虽小,拿到手里有些份量,李清赏打开红绸,里面竟包裹着一方金灿灿的走凤纽印,翻过来看印面,无有使用痕迹,篆书明刻“柴圣之宝”四字。
柴周立国百年,往君十余位,至今仅望帝柴聘得用“圣”之一字于称号,此字重乎不逊太·祖·太宗。
“圣太上的印章?”李清赏忽觉小小金印重若千钧,立马要还过来,“如此贵重之物,给我做甚么,你自己保管为好。”
倘不慎丢失去,她当真赔不起。
不料柴睢把她手推回去:“是母亲让拿给你,怕你不敢接,遂让厉督总代为转交,还特意在我手里过一遭。”
李清赏不明白圣太上此举有何深意,半开玩笑道:“莫非此印有大效用,关键时候能救你性命?”
偌大个车厢,柴睢非挤在李清赏旁边坐:“仁宗皇帝定下规矩,后世柴皇不得残杀手足,柴篌杀不得我,我也奈何不得他性命。”
“那这是……啊!”李清赏不敢相信,拽柴睢胳膊晃,“这是圣太上她同意我们在一起,她同意!”
此时不得意更要待何时,柴睢志得意满道:“跟你如实说过母亲不会反对,你不信,此前还怕她怕成那样。”
“哎呀,”李清赏佯嗔,“你再说我?”
柴睢立马住嘴,再把走凤纽印往李清赏怀里推:“不敢了不敢了,我错了,母亲给你印自有她道理,你且收着,待下回再来,你可以当面还给她。”
说完连声劝:“收着,收着罢。”
在柴睢连推带塞加劝之下,圣太上的走凤纽印,便如此转到李清赏手里。
大望年广修版筑通衢,交通坦荡,返京路行日又半,次日下午太上仪驾便回到梁园,脚程加快乃因李昊病了。
头天傍晚中途投宿官驿,李昊用过饭后精神不振,入夜上吐下泻,似是吃坏肚子,队伍遂急急赶回来。
请医官来诊,说是不碍事,吃两顿药休息几日便可痊愈,只是次日早,舒照喊柴睢去中庭。
李清赏回来后密切关注太上和梁园,即便来给柴睢传话的人再注意言辞,她还是看出不同寻常。
也为让她熟悉情况不使她过于担心,柴睢带她同来中庭书房。
“近半月来外头起了些流言蜚语,关乎你与朝廷,我已着人暗中探得源头。”舒照站在屋子里同柴睢说话,眼神往李清赏处飘去好几回,拿不准有些话该不该说。
李清赏暗暗震惊,原来流言蜚语这种东西,真能让人给探知到源头啊,厉害!
“是身份那桩事?”柴睢回舒照一个眼神,示意他有话直说不必犹豫。
听见“身份”二字,李清赏再度集中注意准备听舒照接下来的话,认真得仿佛学堂里对知识渴求不已的学生。
既得阿睢授意,舒照坦率道:“城北一家茶楼里最先起谣言,道你并非真正柴氏血脉,生父另有其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我既得闻,无论如何也要使上御卫前往探查一二。”
纷乱表象之下,真相只有一个,无外乎柴篌集团想兵不血刃解决掉梁园势力,想要朝中那些忠于太上的文官武将,从此尽归天子。
皇帝篌太贪心,贪得认为一切归他理所当然;他太多疑,疑得认为满朝上下无半个可信之人。
“那都是些甚么说法?”柴睢问得轻飘飘,浑不在意所谓势力与威胁。
舒照把探听来的情况实话实说,内容和暗卫查知来的情况出入不大,只是舒照百般疑惑:“流言好像不止要造谣你身世,似乎连带着也想要宋太妃身败名裂。”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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