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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浑的号角声起。李攸烨咬牙看着燕兵飞蛾扑火似的冲向那坚固的城池,云梯上的士兵如泥垢一样从墙上剥落,轰隆的炮火,鬼哭的狼嚎,以迅疾的速度在场上蔓延。李戎瀚的坚固城防摆在那里,这场没有准备的攻坚战,显然不是为了攻城,而是要耗尽燕军的兵力。
“王爷,收兵吧!”陆蓝更望着眼前的局势,士兵死得太过惨烈,再这样不管不顾地打下去,最后就真的全军覆没了。
李戎沛咬咬牙,看了眼远处的李攸烨,梗着喉咙:“继续!”
这场战役,一直打到日落黄昏,才宣告结束,燕军以死伤过半的代价换来了一场短暂的休整。而屯驻了齐军绝大部分主力的齐都却依然固若金汤。城下尸横遍野,如人间地狱。
“这次燕军将士虽未攻下城池,但士兵英勇无畏的表现,堪为三军表率!”休整期间,对于武立山事后的评价,陆蓝更等人都青了脸色,因李戎沛未表一言,他们也只好忍气吞声。
只是燕军将士们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恶气,一些朝廷对燕军不公的怨言渐渐从军中流传,部分冲动的士兵竟深夜跑去元帅帐中理论。上官景赫严惩了几个带头闹事的,这才暂时平息了事端。他回到帐中来,看着一身黑衣,目无表情的李攸烨,接着他们方才的话题:“皇上的意思很明显,他是要借机铲除燕国势力!”
“难道上官将军就眼睁睁看着那些士兵枉死,无动于衷?”
上官景赫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我手下十二名副将,八名是皇上派来的,名义上我是主帅,可以调动全军,但是真正能调动起来的,只有四名心腹!”
见李攸烨不语。他话里暗藏玄机,面上却不动声色:“单将军回朝指日可待,殿下何不再等一等!”
“本王不能再等!”
望着那固执的少年,格外冷清的眸子,上官景赫垂了垂首:“我会安排!”
月如刀,笼罩着惨淡的燕营。燕王帐里,那一明一暗的烛火,照得案前拄剑之人,面色青白交接。钢盔摆在案上,他发丝凌乱,剑尖随着手上的力道在地上扭转出一个深深的漩涡。眸中凝聚满腔恨意。忽然一阵风从帐外刮来,吹熄了案上的烛火,李戎沛警觉地抬头,见一黑影从帐外跃入,脚步极轻地朝案边挪来。他瞬间拔剑,纵身一跃朝那黑影扑去。
来人闪身躲过他势大力沉的一劈,此后那剑抖出的剑风让他接连往后退,强行压住他手臂:“燕王殿下,在下齐王密使,齐王派我给殿下捎信一封,并无恶意!”
李戎沛瞳孔缩了缩,甩开手上桎梏,剑指着他:“给本王捎信?难道他忘了,我们现在可是死敌!”
来使不慌不忙,继续说道:“王爷还让我给殿下稍一句话:‘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瞥见李戎沛骤然扩张的瞳孔,他从怀中掏出密信,抛到案上,飞身翻出帐子:“明天以紫色烟雾为讯号,应与不应全在殿下!”
次日。燕军仍列兵于城下,摆开攻城阵势。昨日战况的惨烈历历在目,侥幸活下来的士兵,望着眼前那那铜墙铁壁般的齐都城墙,不禁产生了惧意。即使陆蓝更拼命鼓劲,全军士气仍然不振。这支在边疆所向披靡的劲旅,以前从未怕过蒙古那只虎狼,如今却在自己境内,被自己的朝廷逼到了绝望边缘。
李戎沛仍然维持着默默伫立的姿势。抬头视线与城楼上的李戎瀚对上。一个眉目紧锁,一个耐人寻味。朝廷的三十万大军驻扎在后方,上官景赫正在帐中对手下四名心腹安排事情,不期然武立山从外边闯了进来。他瞥了眼帐中几人:“上官将军真是公务繁忙,前线都要开战了,还在这里商议事情?”
上官景赫不动声色,挥手遣退部将:“一切按照我的命令去做!”四人应声退下,他立起来,铠甲上的铁片碰撞出利落的哗啦声,长期戎马生涯造就的凛凛威风陡然展现,原本还有三分轻慢的武立山,此时只感到眼前横陈一股说不出来的威压,不自觉脸色恭敬了三分。
“我同他们商议了未来三天下发粮草之事,”上官景赫轻而易举地掩盖过去,背起手:“武监军来此所谓何事?”
“哦,没什么事,只是大战在即,我见将军不在军中坐镇,以为出了什么事,特地来看看,看来是我多虑了!”
武立山狐疑着从帐中走出,见门口两个魁梧侍卫摆出请的姿势,僵着笑了笑,朝自己的营帐走去。刚掀开帘子,他见到帐里站了一个人,正背对着他,背影有些熟悉。先是一愣:“你是谁?”
司马温缓缓回过头来,清秀的脸上染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而城墙那边,齐燕仍在两军对峙,表面上又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这时候,李戎沛却从怀中掏出那紫色的烟雾弹,迟迟望着引线,一动不动。城楼上的李戎瀚早已将他的举动收入眼底,勾着嘴角,在他即将拉引线的时候,忽然做了个“且慢”的动作。李戎沛不解其意,只见他挥了挥手,那垛口处突然多出一个大哭的孩童出来。哭声在城楼上跌宕,经过几次与城壁的冲撞,越发耸入耳目,竟瞬间在整个战场上空蔓延。许多士兵听到这哭声,都下意识地往声音的源头寻去,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垛口处那十一二岁的孩子身上。包括刚从靖北侯帐中出来的李攸烨。
“怎么回事?”隔得远,李攸烨看不清那孩子的长相,只能看到李戎瀚将她用绳子绑缚,拴在了垛上。他所在的位置是最高的箭楼,孩子弱小的身子悬空挂在墙壁,离地的距离高达十丈。倘若从上面摔下来,必死无疑。
他打得是什么主意?
正当三军将士一头迷雾,不知李戎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一声凄厉的喊叫,突然从李攸烨营中传出:
“瑶儿!”
是柳舒澜。
那个伤还未愈的女人,跌跌撞撞地推开人群,往城下跑去。也许她脸上的表情太过凄楚,慌乱,悲伤,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要拦住她。她冲开燕军的阵仗,踉跄地跌倒在阵前,目光紧紧盯着城上那哭喊不休的孩子:“放了我的孩子,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她……”
所有人仿佛一瞬间醒过神来,纷纷朝那孩子望去。她竟是柳太医的孩子?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柳太医的相公已于十年前故去,她身边只剩下这一个女儿。
一口冷气灌入李攸烨胸腔,她瞠着目,似乎意识到李戎瀚此举的目的。战场上仿佛只剩下那孩子的哭声,一声声刺激着人的耳膜,让人不忍去听。李戎沛眼里仍是不解,他只勒着马静观其变。
“李戎瀚,你好歹也算个诸侯王,这手段也太卑劣了吧,居然拿一个孩子做要挟!”靖北侯打马临近,禁不住朝城上怒斥。
李戎瀚不置可否,只是望着城下那倒在地上,面容憔悴的女人:“柳太医,只要你肯说一句实话,本王在三军面前,立下保证绝对不会伤害这个孩子!”
柳舒澜忽然止住了哽声。
“瑞王是不是女儿身?”
他的话经过手下的传送,在双方阵营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所有士兵的目光又落到李攸烨身上。
“李戎瀚,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拿瑞王殿下身份造谣,不觉得可耻吗?”
李戎瀚对张仲良的讽刺无动于衷,一双鹰眼志在必得地盯着城下那人,手上的刀摩挲着绷直的绳子:“靖北侯难道不想听听柳太医说什么吗?”
“本帅没有那个闲心,来人,把柳太医带回去!”张仲良一声令下,就有士兵上前拉柳舒澜。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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