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酒喝了一半,便随着声音寻去,三转两拐,到了一个白雪压着青松翠竹的小院,坐塌上老者身穿灰布袍,鹤发童颜,骨俊清瞿,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在旁静静听着。
沈陌几人忙上前,施礼问安,道明听着琴音寻了过来。
他老者双手按在弦上,止了琴音,抬头见几人,笑道:“想必几位公子姑娘也是好律之人,有曲无酒不成调,天冷的厉害,几位过来和我,还有我这孙儿一起饮些酒,暖暖身子,人多也热闹些。”
众人谢过老者,上前入座,喝下老者赐酒,众人喝下,一股暖流游走在心肺脾胃只见,这酒比起刚刚饮得柔和许多,如同温泉般浸染了全身脏腑,说不出的惬意温暖。
沈陌躬身问道:“先生刚刚弹得是什么曲子,远远听来似天籁仙音,却从未听过。”
那老者笑道:“哪有什么名字,不过随手弹奏罢了。几位既然闻音而来,自是琴中知音,不知可否附和一首。”
五人只有沈陌和沈嘉平擅长古琴,沈陌并不在人前弹曲,嘉平起身应邀。
沈嘉平性情温婉,这琴音也同她一样,似小溪泉水汩汩滑过圆石,清澈而柔美,一曲毕,众人拍手称绝。
那老者随着音律打着拍子,也叫了好,说道:“姑娘,你和你这琴音一样,一派祥和安宁,定是有福气的。”
沈陌和沈嘉平忙谢道:“多谢先生抬爱。”
沈陌忙又问:“敢问先生尊姓?”
那老者笑道:“小老儿姓屈,小时候不好好读书,专务了这些个杂事,这山庄的主人见我也没个生计,便邀我住在这里。我孙儿本洛也跟了过来,你们年轻人可不能想我这般啊!”
他的一番话惹得大家大笑起来,一时的拘谨顿时散去,众人互相认识了,元穆甚至和屈本洛拼起酒来。
屈本洛不善饮酒,饮了几杯,便面红似锦,忙推了酒杯连连告饶。
屈先生笑道:“倒是让你们见笑了,这孩子自小身子弱,也宠溺得紧,酒喝不了几杯,我时常就说嘛,多喝便喝得多了,这小子偏是不信,你们也经常过来,练练他的酒量。”
众人闻言又大笑起来。
毕竟长者在席,众人不敢多饮,最后讨了几杯茶,喝了几道茶才告辞离开。
就在沈陌几人畅饮之际,沈致入朝当值,宫中当值官员中传了一个消息:穆旷上了奏章呈到少府,奏章参已亡将领罗杳,列举出五大罪状。一、通敌卖国,残害同僚;二、隐匿各路军报,拖延阻断战报送达;三、私扣前线军饷粮草;四、受贿掠财,强抢商铺,囤银十余万两;五、残暴无道,虐杀成性。据说这穆旷现已将罪状整理成册,只求圣上惩恶除奸,铲除奸党余孽,以正天下。
这虽说在沈致意料之中,但没想到赵维庄行动速度这么快。这穆旷也是赵维庄的门生,和罗杳一文一武,堪称赵维庄的左膀右臂。如今罗杳已倒,但是众人摄于郑国公目前这炙手可热的权势,无人将这事翻了出来,朝中众臣都瞧着雍国公和郑国公的这段好戏,不料竟这般还未开始便结束了。
只是虽说江据和元疏均已上书严明罗杳之事,但圣上一直按着不说不论,还是一贯的遇事拖了又拖。这罗杳不仅截了运往甘州的粮食,还截取了白圭堂薛何二人财物。薛何二人和朝中重臣有诸多牵连,一查起必定带出许多人出来,沈致本想着亲在参奏,不料被祖父所阻,反而给了郑国公一个顺水人情,现在尘埃落定,此事完结也算心里悬着的一块巨石落下。
沈陌一回府,忙去大哥沈致那里。
沈致正在忙着写些什么,将今日处理的文书顺手扔给他,也顾不了说些什么,蒋射进来禀告:“大少爷,白圭堂何万象说儿子何彰德被人执禁,派人过来求救。”
沈致终于抬了头,两道锐剑似的射了过来询问,沈陌答道:“大哥,白圭堂……”
“嗯?你说怎么处理?”
“派人过去,怕他不交人吗?”
沈致听见未置可否,吩咐蒋射道:“你派人向邢临寿传个话,就说我母亲已经收白圭堂薛水平为义女,让他护送何彰德到京城何府,否则他那个小儿子我就直接丢进河里喂鱼。”蒋射应是。
“嘉平的婚事时间我和夫人商量了,你们看定在哪一天?”
“世子和县主的婚事现在还未完全商定下来,若是腊月里的日子错过,便要到明年三月份了。”
沈致“嗯”了一声,不知想些什么,搁了笔,靠在座椅扶手上。
沈陌上前添了热茶,道:“大哥,不如我明日去问问元穆?”
沈致将茶碗一拍,斜着眼看着沈陌,还是那般闲散的语气:“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些子事情你也不忌讳些,你眼中还有长辈吗?哪里有未婚的跑去问成婚日子的规矩,这等婚姻大事轮得到你说三道四?出去!”
沈陌不敢多说一个字,知道今日的事情大哥已然是知道了,忙应了退下。
第二十六章 非同小可
第二十六章 非同小可
穆旷参奏罗杳的折子到皇上手中,已是第二日了。罗杳一案,本就在廷尉府挂了许久,待收了他穆旷提交的本案相关人证和物证,账册清晰,往来书信佐证,与人证证言互相印证,所以此案证据详实严谨,事实清晰无误,是个严丝合缝和死案了。所以廷尉今日也借着穆旷参奏,将此案报结。
皇上听得廷尉奏报证据事实,穆旷参奏五大罪状,在廷议中大怒,怒斥罗杳行径,言道此风不可长,此罪不可赦,要重罚重判,虽是罗杳及其子亡故,但是罗氏一族男丁尽数流放,女眷没为官奴,遇赦不减刑。
天子之怒如同洪钟般敲响了每个朝臣,朝臣中许多和罗杳走得近的不免兔死狐悲起来,稍不留神这圣上的口诛笔伐便成了悬在头顶的刀枪剑戟,与罗杳无关的便是看着好戏,静待这圣上将怒火引向四面八方。
大鸿胪卿贾结英认为廷尉府这摊子烂事真是要人命,想当初自己还是选对了路,站对了队。这场廷议才刚刚开始,贾结英站的老腿乱颤,觉得皇上这怒火一时消不了,忙插空上奏道:广平王元疏两日后将入京,请圣上旨准备亲王典仪。
这几句话说出,皇帝怒发冲的冠也稳稳地在头上了,说道:“元疏快到了,那快些准备吧!这也快到年节了,让四品以上官员进京朝贺亲王,以示朝廷恩泽体恤地方。”
大鸿胪卿贾结英脆弱的心脏被击了一击,忙俯身奏道:“陛下,加封亲王,未有朝臣群贺的先例,请陛下……”
皇帝似乎刚刚罗杳之事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兴致勃勃说道:“广平亲王对敌两战成名天下,是我朝诸臣之表率,朝臣理应祝贺,大鸿胪去办就是。”
大鸿胪卿贾结英执拗地站在庭中,不肯退下。
廷尉见状,忙上前,将那贾结英这个倔强的小老头堵在身后,奏道:“董胥进京后,先将其关押至廷尉府大牢,待廷尉府查明事实真相,但此时涉及多名朝廷官员,请陛下恩准由卫尉协从办理此案。”
“准奏,广平亲王回来,让他也从旁协理,这时毕竟是甘州大事,他也主持甘州这些日子,定是多有助益。”
众人无事,皆山呼万岁跪安退去。
大鸿胪卿贾结英是是个操心的命,虽是按照他在朝中的资历和年纪,有什么事情动动嘴吩咐下去,都有大批年轻官员前赴后继地赶着去办,但是秋后病愈的贾结英老当益壮,愈发地事必躬亲。
大鸿胪最近差事又多了起来,还在有个顶头的大鸿胪卿事事求全,突厥求亲的诸多事宜,沈致只是遵照执行即可;元疏入朝受封,照着老亲王的例即可,只是元疏虽然封了亲王,亲王府并未建成,以前的郡王府从未住过人的,不知这次是住在宫里,还是照旧住在雍国公府旧居,待元疏归来定下,若是住在宫里,自有宫中少府打点,若是住在府里,府中一应俱全,不必特别准备,那便更好;屠博回京奏事,照例安排在西市馆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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