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伸出手,在炭盆上方将手翻转着,侧了身子说道:“这确实不好办。皇上如今要收回晋国公府的兵权,晋国公府出去的两大将军镇守并州的郑佐生和镇守朔州的董金函,皇上恤其年迈不堪边苦,年初就召回在京中将养。听闻陆顺身为郡守,与希利垔、突厥、柔然各部族来往过密,晋国公府现在真是岌岌可危。陛下一门心思要这晋国公府,怎会应了这婚事。皇上不会答应,咱们的国公爷更是不会应。”
沈陌忙上前拉过炭盆上沈婳的手,声音弱不可闻,委屈道:“姑姑,陌儿知道。”
元疏见他如何缠着,笑着问沈陌道:“你便非她不可了吗?爷爷和大哥的考虑也不无道理!你何苦整日和大哥闹来着,吃苦头的还不是你自己”
沈婳听了这话,见沈陌柔和的脸上露出委屈而坚定的目光,似是想起了许久不可追忆的过往,略微一紧的眉头接着又松了下来,和缓地将手抽了回来,默默说道:“陌儿,这世间本就不是什么事情就能如意的。”
沈陌拱手于地,稽首拜倒,闷闷的声音从地上传了过来:“姑姑,陌儿知道身为沈家的子孙,陌儿定会继祖功宗德,光耀门楣,不敢有忘。姑姑,但陌儿想着和陆姑娘一起,求姑姑,陌儿今后一定会谨慎勤恳,姑姑……”
沈婳笑道:“都是些小孩子的话,好了,你的事我记住了,想想再论。你先起来吧!到我这里还软磨硬泡的,你大哥那里怎么不去说?”
元疏微微一笑,神情间逗着沈陌道:“娘娘,陌儿这几日被大哥罚着练功,读书,每日里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有时间去说这些?娘娘,还是回去住吧!回去了,陌儿还能歇几日!”
沈婳听了,又是无奈又是慈爱地拍了一下元疏,“你是指着我去给陌儿撑腰,好对长辈不敬吗?”
元疏低头笑着不语。
沈陌听了更是委屈,挪到沈婳身边挽着手臂道:“我哪里敢呢?下次若是哪里出了错,大哥定会动家法了。姑姑,您就回府住几天吧,我大哥……我……我真是怕了我大哥了。也都是我没用,让大哥操心。姑姑,回去吧!”
沈婳被他摇得快晕了头,忙道:“好,好,别摇了。你这小崽子,又来这一套,住几日,便住几日,看你大哥还能在我跟前逞威风不成。”
元疏忙笑道:“娘娘,马车都准备好了,家里都准备好了。”
沈婳弯眉下神采飞扬的双眸垂了下来,沉着声音道:“我这个沈太后,住在宫里让陛下为难,住在府里让父亲,兄嫂为难,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了却残生,也是不得。回吧!其实,父兄的心意我知道。走吧!”
沈府中,沈致书房内。
蒋射上前道:“少爷,此事定要早拿主意。”
沈寂继续看着书信,略一皱眉:“如今卓氏坊徐兆海已经占据岷州白圭堂部,雍州现在留着瞿康守着,才镇住了瓦营仓。若是瓦营仓有失,那便是万劫不复了。蒋射、商原你们二人明日挑些精干些的府兵,前往瓦营,与瞿康会合,务必保全瓦营仓。”
二人领命道是。
袁逯忙道:“少爷,现在将近过年了,何彰德和邢临寿的事情也是耽搁不得了。”
“这事情最好在腊八节前解决,若是当天不见陌儿,家里怕是又要不行了。他这几日惶惶恐恐的,好不容易有趟差事,定是去的。你快些安排吧!看着时辰,王爷和陌儿估计也接娘娘回府了。”
袁逯忙点了点头道:“属下这就和小少爷商议一下此事。”
第三十章 瓦营河滩
沈陌赶着马车,车中坐着沈婳和元疏,一路上将这近日的事情大致都交代了一遍,不久便到了国公府。沈陌按着沈婳的吩咐,不要惊动府中众人,于是他将二人在后门放下。他将车交给下人,三人悄悄地从后门进去了。
沈婳路上听闻大姐沈桐与元骧和离之事,一路上便唏嘘不已,回家第一件事,便是要过去看望一趟,还担心元康的伤势,不知恢复的如何,便叫二人陪着过去看看元康。
三人正走着,下人过来传大少爷的话要沈陌过去,沈陌忙和沈婳、元疏道别:“姑姑,二哥,陌儿先去了,一会儿再去看元康表兄。”说完,沈陌忙到了前庭。
商原站在前庭石阶上,见沈陌到了,上前施礼道:“小少爷,大少爷被大鸿胪卿叫过去了,吩咐商原在此等候,叫小少爷将书案上的文策一一写出摘要来,晚上大少爷再过来处理。”
沈陌边进门边问道:“陛下吩咐官员进京朝贺亲王晋封,京官倒也罢了,这诸王入朝、郡国上计凡涉及礼仪之处,均由大鸿胪负责,大哥这个月怕是忙得紧。我大哥不在,我于这些府务确有不通之处,商三哥,劳烦对我应多多提点才是。”
商原抬起大手摸了摸自己那发量厚重的脑袋,放下手,又不知搁在什么地方,憨憨笑道:“我那点学识怎地还去给小少爷说什么?都是大少爷吩咐什么,我便做什么。平日里没少因为这个教训我这个大老粗的。蒋射和袁逯他们才智超群,精通兵法谋略,若是小少爷有什么事,吩咐一声便是,我叫他二人过来,他们肯定知道。”
沈陌耷拉着眉头,唉声叹气道:“大哥考校的时候,蒋大哥和袁二哥给我递送小抄,被大哥抓了现行。唉……”
商原乐了起来,道:“大少爷问话,我也常答不出来的,蒋袁两位哥哥也是如此。”
二人难兄难弟心有戚戚焉。
沈陌已是坐在那一桌的文卷旁,随手拿起最靠近手边的一卷书信,展开细细看了起来。原来这也自己抄过的公文,也算是旧事了,没想到现在还放在这里,想必是棘手了。书册中写这何彰德被孙庆云劫持,救出后又被张汜拘了起来,还有就是卓氏坊占据岷州白圭堂部,瓦营仓危急。
信中简简几句说了何彰德之事,沈陌不明所以,便问道:“孙庆云和这何彰德有旧怨,这我知道。可是他们仇深似海,劫持何彰德他想做什么?不过这何彰德也真是倒霉,我和他在凉州分别,没想到他回京途中,先是被孙庆云伏击,接着被邢临寿所救,接着又被张汜救走了,比我走的早那些日子,现在还没到京城。”
商原又挠了挠他那大脑袋,痴痴笑道:“估计和董安呈的案子有关吧!”
“哦,嗯,估计是这样”,沈陌将这信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问道:“商三哥,岐州张汜扣下何彰德?大哥打算去救他吗?”
“何万象于老爷的一位故人有恩,老爷刚从凉州回来便交代了这事情,少爷便应允了下来。只是少爷这些日忙着朝廷的事情,便将此事耽搁下来,还不知怎样回老爷呢?”
“大哥最近是脱不开身了,那张汜有智谋,有手段,怕是不肯轻易交出何彰德。这何彰德既然是董安呈一案的重要人证,那必须要和张汜交涉一番才是。”
“大少爷也是这般说的,只是最近抽不开身,现在在朝中任职了,不像以前随时随地离开,现在真是不比以前了。”
“蒋大哥和袁二哥他们?”
“大少爷吩咐他们明日去瓦营仓,瓦营仓毕竟更紧要些。”
徐兆海捣毁了白圭堂部,围岷州分堂,在瞿鱼口列阵,逼近陇右瓦营仓。瓦营仓乃是西北粮仓,虽是商家经营,实为雍国公私产。
“这徐兆海本是江湖人士,不知为何要和这卓氏坊为虎作伥。”
二人一言一语正说着,袁逯进来说是取一份公文给少爷送去,一看沈陌手中拿着的正是何彰德一事的信报,便笑眯眯地过去,将信报从沈陌手中抽了出来,呵呵呵地笑道:“小少爷,大少爷每日白日里忙着朝廷的事,晚上还要处置这些文书,这些个摘要都写完了,大少爷晚上可是要看的,若是耽误的正事便不好了。就这何彰德,弄得大爷可是几日都没睡好了。若是老爷怪罪下来,如何是好?小少爷,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呢?”
沈陌心中一动,忙道:“大哥束身自重,爷爷和爹爹还多有苛责,而我也做不了什么,袁二哥,不如我去一趟岐州可好,不知大哥许不许?”
袁逯迟疑的笑了笑,躬身对着沈陌笑道:“小少爷,你饶了我们吧!上次,帮着您偷偷跑了出去,反而连累了大少爷。这次万万不敢了。”
沈陌撇着嘴不满地低声道:“不就是出去一趟,大哥还派了护卫一直跟着,再说了不是没什么事儿嘛!我这次去便去,光明正大地去还不行吗?我去求爹爹!”
袁逯忙拦了正要出门的沈陌,哭笑不得:“小少爷,您这去找世子爷,世子爷放您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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