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墙外已经跑了的那人与你是否有恩啊?”
孙庆云不说话了。
“当日,我说过,你可随时找我,现在还是一样,我雍国公府还是一样!”
“沈大哥,已经晚了!”
这两人正说着,屋外传来商原的哭喊声。
原来商原以为孙庆云真的会去他的后院西厢房,便尽忠职守,圆睁双目从窗户一个破孔中紧紧盯着,盯到半夜,想着大干一场,精神愈发抖擞,困倦全无。忽然府兵悄悄来报,说是大少爷埋伏的地方有动静,房内等也亮了,还有人聊天,时不时听见叫喊咒骂的声音。
商原想到沈致的吩咐,想到自己还没等到孙庆云,任务没有完成,便一直死守着。好在他还知道叫个伶俐的小兵去探查,这一探查,商原觉得自己很失败,即没有等到孙庆云,又没能保护好大少爷,一阵伤心之下,竟让这个老实巴交的粗汉内疚地留下几颗圆滚的泪珠,口中念着:没能完成蒋袁二人的嘱托,将大少爷置于危险之下,边念着边一路狂奔而去。
商原一进门,大少爷果真在“危险之下”。他唤来人将这孙庆云捆成一根长棍,放倒在地,自己过去扶起躺着的大少爷,哭哭啼啼地将沈致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遍,这才放心下来。
商原检讨道:“大少爷,都是我的错,你怎么一人在这里,这可怎么是好,大部分府兵都在后院啊,这出来事怎么办?我负责府中防卫,我这个榆木脑袋,怎么想不到啊?哎……”,这时,他终于想到了关键的一点,问道:“齐烁呢?”
沈致看着他长叹了一口气,无语道:“跑了!”
商原行动永远比脑子快的多,忙转身道:“我去追!”
沈致扶额道:“站住,你留着孙庆云在这儿,是让我看着吗?你看我看着这些时间,你看一会不行吗?”
商原终于上了道,忙道:“行……行……”,忙吩咐将这有些愤怒更多是失落的孙庆云押了出去。
沈致这才用松子壳敲打着商原的脑袋,说道:“齐烁早就乘着王爷的马车,被苏君海和钟利泉带到王府去了。”
听了这话,商原恍然大悟,心甘情愿上当受骗的他对沈致愈发佩服起来,乐呵呵地将沈致送出了满是松子壳的小屋。
第三十六章 臣民本分
京城的腊月非常忙碌,远方游子归来红红火火相聚;士子大夫吟诗作对唱赋清谈;王侯将相疏通人情恩赏属下;皇帝官员岁末清点政绩总结过往。
每到一年的最后这月,有人奔波,有人歇脚,有人照旧,有人出新。不论怎样,一到年底,所有人都将开始有新的担忧或者喜悦。
今天,沈致也闲了下来。尽管如此,且他昨晚半宿和孙庆云斗智斗勇的,今天一大早他还是不敢赖床。
家中的几位老祖宗不管事只问责,沈陌和蒋射、袁逯三人又至今未归,身为人子人父的逼迫,让他半点不敢耽搁。
若是老公爷兴致来潮,到演武场溜达一圈,他便落入悲惨境地了。他功夫好,但是从未获得沈陌迟到后和风细雨拍脑壳的安慰。
沈致一阵疾风似的,转身起来,亲亲韩延秀,按住她让她多睡一会,接着到厢房叫起沈朔、沈录。父子三人一同洗漱,同样的一顿快速猛如虎,急速赶往演武场。
沈朔、沈录两个孩子对这般急赶已是习以为常,练武时稍有不慎便竹条加身也认为是理所当然了。
沈致一有闲时间,便秉承妻命,多和两个孩子相处。这造成了孩子们方方面面的精神打压。
一方面,他们见到一天到晚不见人影的父亲自是欢喜的,可是另一方面,层层叠叠的功课,外加各种公府各种规矩礼仪,稍有不是,便有一个严厉的眼神射了过来,两个孩子战战兢兢地努力让这个大多数时候挂名的父亲满意。
沈致今天一直用那般温柔可亲的眼神望着孩子,甚至在沈录出拳是脚下不稳,摔了一跤,也没有出言呵斥,反而伸出温暖的大手将沈录一把扶了起来。
沈录感动的用小胳膊搂住沈致的脖子,“吧唧”地亲了一口。
沈致抱着因为运动后潮热而笑脸红扑扑的沈录,手牵着沈朔,说了许多鼓励的话,还兴致勃勃地亲自演示了新的一招,让两个孩子脱离了枯燥无味的重复动作。
沈致逗完儿子,照例去了书房。他在等人。
今早天还没亮,商原便到京兆府去报案,说是昨夜孙庆云潜入雍国公府,刺杀沈致未遂,被国公府绑住,请京兆府尹派人过来将孙庆云收押审讯。
还在被窝的京兆府尹田玉虎,一听说是孙庆云,这人是董安呈一案的重要案犯,又事关雍国公府,忙不迭地踏着严寒赶了过去。
齐烁在广平王府中,可就没有在雍国公府那般痛快,简直是惶惶不可终日了。
他回忆起这颠沛流离的几个月,一路辗转从甘州到凉州,再到京城,历经尽管历经苦难,但是遭遇多次暗杀不亡,这份惶惶之心便少了几分。他认为自己终究是个有福气的,要将着福气贯穿今后的人生。
齐烁在凉州江据府上的时候,跑了几次,不料又被卓氏坊的人追杀,自个儿主动回到沈氏众人的庇护下。
接着齐烁随着沈淮、元疏等人入京城,便再不肯挪窝,死活要住在雍国公府中。住便住了,可是齐烁一个字都不肯吐露,甚至曾经在凉州允诺的那些话辞提也不提了。
蒋射威逼利诱,齐烁始终如一,话是不说一个字;袁逯无奈要将他交给廷尉府,这齐烁一哭二闹三寻死,还是一句多余的话没有。国公府逐渐忙了起来,便将他好吃好喝地供了起来。
不料,呆在雍国公府也是不安全的,齐烁明白要保自己的小命,就要轰轰烈烈地闹它一场,在沈致道出“随便”二字后,他终于决定要去廷尉府自告。
临行前,看起来永远睡不醒的狮子沈致,拍着齐烁的肩,眯着眼,对他慢悠悠地说道:“齐烁,你看,我们雍国公府现在是没办法保你了。你说,你现在可真是万人杀啊,你诽谤曹福林通敌卖国,他定是要杀你的;若是我猜测不错的话,最想杀你的事屠博和孙庆云;当然若是赵公爷也想杀你,也是情理之中的;我说的对不对呢?”
齐烁当即后背前胸一身冷汗,沈致轻飘飘的声音又过来了,“我们雍国公府保你,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可如今你还想着骑墙之势,怕是不行了。我这个渔翁可是没有什么好耐心哦!”
齐烁当即跪在地上,抱着沈致的大腿,哭天哭地哭沈致。
沈致那宽袍广袖被齐烁一顿折腾,已经不成形状,他捉急摆脱这个大哭包,遂义正言辞起来说道:“好了,身为大魏子民,保国安民为臣民本分,不可忘本。到了廷尉府,老老实实交代即是。”
沈致跳出了齐烁鼻涕眼泪的双手所及,转身飘飘然就走了。主要是他看着这弄脏了的衣衫便浑身难受,急着找韩延秀,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齐烁被“保国安民,臣民本分”惊得目瞪口呆,云里雾里只是记住了老老实实交代,满含泪水答应一定老实交代,心中想着要豁出去了,这才随着苏君海和钟利泉到了广平王府。
今日,广平王府府兵出动,前面还有护卫苏君海和钟利泉开道,声势浩大地将这个缩成一团的齐烁护送到了廷尉府。
廷尉左德光今年流年非常不利,最近接手的都涉及公侯大案,他过得十分不顺。
对于齐烁这位证人的在凉州交代的证言,左德光虽是拿到手了,还去了雍国公府取证几次,但都没能让他开言交代。而齐烁原来的证言言语不详,甚至有多处矛盾,于董安呈一案没有本质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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