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歆将他平放着躺着塌上,颜秉绶看着那泉水般涌出的血流,忙道:“这样不行,那大夫医术好是好,但是腿脚不行,若是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们这就将邵峰送过去。你先按着伤口,不能再流血了!”
颜秉绶过去将邵峰背在肩上,张歆用手帕捂住伤口,二人匆忙地绕过元崇叫骂的那道门,陆赞和沈陌引路,几人合力将邵峰放上了马车,带去看医。
沈陌和陆赞看着远去的马车,这才回到现场,仆役已是将这屋内屋外收拾的干干净净,连屋内地板和院里石板的血迹都擦的没了痕迹。除了还在那里叫骂的元崇周围还有些点点滴滴的血点,他的鼻血已经止住了,但是叫骂声震耳欲聋,还在源源不断地传到晋国公府的每个角落,任是再喧嚣的欢乐也不由得停下手中的酒杯,听一听这大司马府的公子的叫嚣。
元骧早就被元望叫了离了席,一看见儿子那满脸血色,神志不清,一蹦三跳的丢人显现的样子,元骧也是气的怒火冲上头,过去一举手,就在元崇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元崇更是怒火烧起,举起拳手就要打去。
惊得元望在旁拉喊道:“哥,你醒醒,是爹!爹来了!”
元崇这才将三魂七魄收了回来,仔细冲着元骧瞧了瞧,立时露出委屈的小模样,被血色糊锅的脸撒气娇来,显得又是诡异又是可笑,哭闹着道:“爹,邵峰打我!”
元骧爱子心切,刚刚那一巴掌也是轻轻拍了一下,并没有用上半分力气,还顾及着没碰到爱子那刚刚止住血的鼻子。
他看到儿子脸上的血液,和梅花似的朵朵盛开在儿子周边的地上的,不由得心疼起来,也觉得元崇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过,这诸多双眼睛之下,他也不好说什么,忙吩咐元望,将元崇送回家去。
第四十七章 如玉如月
邵峰伤的重,颜秉绶和张歆将他抬去看了御医。
元崇和元望被父亲一顿训斥,非常不情愿地回了府去。
这场惊心动魄的打斗,以各自负伤回府结束,并没有对陆泽的寿诞有什么影响。
热闹的场面依旧热闹,不知情的陆荣依旧热情地招待着朝中各位重臣。
当然这些重臣之中,除了元骧早早地被元望叫了出去,知道了儿子的威风事迹,其他人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听见元崇的叫骂声。
元崇每次喝酒喝多了便是这副德行,并不稀奇,所以在场的人都是习以为常了。
处理儿子醉酒,元骧可谓是经验十分的丰富,他打发了两个儿子回家,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和同僚喝酒谈天说地。
乘着这个机会,元骧还不用跑去被别人府中说事情,比如赵维庄,他的大舅哥。
元骧和沈桐和离之后,这赵一柏虽还是妾室身份,但是在大司马府中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虽然当年嫁给元骧的时候赵维庄身份地位远远不如今,但是赵一柏现在随着赵维庄的晋升水涨船高。
身为大魏历史上最年轻的国公爷的妹妹,赵一柏行事愈发跋扈狠辣起来。她不同意公公元毅的决定,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元素和亲突厥。在几经周折,改变不了公公的决定后,她决定去找赵维庄,自己的亲哥哥。
战功赫赫的赵维庄自是知道大魏现在的战事,他笑着安慰元骧道:“大哥,一柏和我说了元素和亲的事情,我也是劝了她多次了。你也知道,现在吐谷浑已平,国家最大的忧患便是北境柔然虫患。若是阿素能和亲突厥,分化柔然和突厥部族,从内部削弱柔然,你便是我大魏的功臣。即便不能,元素和亲突厥,于你仕途也十分有益。再说了,突厥王子,久居长安,习汉话,通经典,知书达理,仪表堂堂,没有什么可挑剔的。阿素过去,肯定不会受委屈。”
元骧苦口婆心地和这个大舅哥讲了这么多,觉得真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真是说不到一起,他开始着了急,说道:“我爹现在官至大司马,已是位极人臣,我们一家还能怎样。现在我不求升官发财什么的,我就想和一柏,和儿子、女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是。你就说,这件事情你帮不帮?元素可是你的亲外甥女,若是和亲突厥,不知何时再能见面。你可真是狠心啊!”
赵维庄将妹妹嫁给元骧,元骧虽是自己在仕途上不思进取,但是每次对赵维庄的请托都是有求必应。今日赵维庄的地位,也是和这个毫无斗志的元骧分不开的。
赵维庄开解道:“如今,你和沈家断了亲,你说你在朝中便是多了一份敌意,你们现在是如日中天,难保以后不会生什么变故,还是遵从圣意的好。我听说,陛下已经定下和亲之事,这事情是无法改变了!”
元骧将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眉头一挑,气道:“若不是陛下还没正式下旨,我还找你做什么?”
赵维庄对这个妹婿总是木头耳朵说不通,索性便不再多言了,只是含糊地答应道:“好了,我想把发带话给宫中的崔淑媛,让她给陛下说说。”
元骧这才颜色和缓了些,拿起酒杯和赵维庄一同饮下。
御史大夫邵晖近来和赵维庄走的很近,元定将罗杳在凉州争夺铜矿之事检举至御史台,还多亏了邵晖活动,将此事大事化小,交给铁官处置,最后不了了之。
邵晖刚和赵维庄说了几句话,门外的儿子身边的仆人过来,在耳边悄悄地将邵峰受伤之事大概说了。
邵晖脸色一变,呼吸都似乎一滞,他抬眼恶狠狠地瞧着元骧,口中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遂颤颤巍巍地起身,向在座拱手,声音无力而颓丧:“各位同僚,家中小儿与人起了争执,被打伤了,我这就回去看看。”
元骧刚刚出去,并没有看见邵峰,这一见邵晖的神色,怕是打的严重,忙起身道:“都是小儿的不是,我虽邵大夫一同去。”
邵晖一挥手,语气坚定而刚毅:“不用,我儿子伤势如何我自己去看就好,不打扰各位给晋国公贺寿了。”
沈陌一直担心邵峰的伤势,只是这个时候并不是自己逞能的时候。他知道邵峰上的很重,他一进门就知道,以他那浅薄的医术并不能帮到邵峰什么,只能寄希望于宫里的御医了。
陆赞身为国公府嫡孙倒是应酬得体,他的父亲身为世子,自幼便是衷情于吃喝玩乐,与朝中诸事并不十分上心,好在陆赞一定程度弥补了些。这时,现在的晋国公府,经过陆荣这数十年不经营,已是山河日下,完全没有当初封府的辉煌了。
冬日里天气短,到了日沉时分,晋国公府少了些许喧闹,宾客也逐渐散去,留下空荡的桌椅板凳,残羹冷炙,仆人们正忙里忙外地收拾着。
沈陌避开众人,懒得穿廊走洞,见诸人都忙着不备,脚尖轻点几个跃身到了陆文茵房间门口。
刚一伸手推门,还没挨上,门已经打开。
陆文茵今日一改往日男装或是简单女装的模样,身着鹅黄上衫,下为多折淡青裥裙,裙长曳地,看起来十分的俊俏潇洒;飞天髻上红珠影影,发髻步摇摇曳,面容如玉如月,在夕阳的暖黄色的光辉之下,眼睛如秋水波光掠过。
沈陌心中几多欢喜盈溢而出,轻声说:“文茵,你今天真好看。”
陆文茵还从未这般精心地打扮过,她自幼从懂事起,便遂父亲在外。父亲便在塞外忙于军政要事,照顾自己的,除了从晋国公府带去的一个婆婆之外,都是父亲手下的亲兵。一贯穿着军装的陆文茵被婶娘打扮成这样,她都有些不敢出门了。
陆文茵被婶娘硬拖着出来,一见各个女眷都是盛装打扮,头上身上比起自己,只多不少,这才心下安稳了几分。
陆文茵听了沈陌这话,双颊立时飞上了夕阳边的晚霞。
她羞涩地正低着头,沈陌的手伸向她的发髻,道:“这个钗好别致,让我看看。”
陆文茵脑袋斜着让他自己取,但是沈陌在陆文茵墨黑的发丝上摆弄了半天,弄得陆文茵的头皮和发丝扯来扯去,还是没将那红珠钗取下来。
陆文茵打开他的手,转身到了梳妆台,看见镜子中的自己,青丝凌乱,发髻已经不成样子,索性拆了发髻,将青丝轻轻一挽。
沈陌将那红珠钗给她发髻别上,更有一番干净飒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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