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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气闷,本待要扶她起来,忽觉身下地面剧震,接着整个山壁都是巨响连连,似乎有许多石块落下,偶尔有的砸在身上,甚是疼痛,陈谦卫忙又将她按住。
这番异响持续了许久,月颖在陈谦卫怀中挣扎之力越来越强,不久后又越来越微弱。陈谦卫心中恐怕如此下去要将她闷死,大为忧心,可若是放任她探身而起,又实在不知地面上有何异变,正自犹豫,却听得响声渐歇,不由大大舒了口气,将月颖托出水面。
月颖在水底闷了这许多时候,已是面色苍白,浑身无力,大声喘息。陈谦卫适才接那巨石,运起了百无禁忌,也受了不小内伤,此刻探出水面,运气良久,忽觉胸腹一阵剧痛,忍不住狂喷出一口鲜血,知道五脏六腑都大有损伤,不由苦笑。月颖歇息良久,呼吸渐缓,听得陈谦卫咯血之声,不由关切道:“你……你受伤啦?”陈谦卫摇头道:“小事一桩,不碍事。”月颖深信不疑,嗯了一声,不再多问。
陈谦卫只觉河水冰冷,不愿再浸在其中,起身站起,却觉头顶一阵剧痛,竟是撞到山洞顶上,心中大奇:“这山洞怎么变这么矮了?”再向前一倾,竟也有石壁在前,不由更奇。却听得月颖一声娇呼,多半也是撞在了石壁上。陈谦卫伸开双臂,向四周摸索一圈,发觉自己身子周遭尽是岩石,居然是被困在了这里一座极小的石室中。
陈谦卫心念一转,便即恍然:“想是那块巨石下落之势太烈,撞塌了四周山岩,竟将我二人困在了这里面。不过也巧,若是山石不是落在河边,而是全都落入河中,那我二人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唉,运气虽是好得很,却也无用,我二人被如此困在里面,只怕用不了三两日便要饿死。”
只听得田海旺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陈谦卫,你在哪?”陈谦卫忙高叫道:“我在这里,我被困在山石里面了!”这下如同绝处逢生,陈谦卫精神一振:“我怎么忘了田海旺,他定能救我们出去。”月颖此刻也明白了自己处境,明白此刻田海旺当真是唯一的生机,心头大喜。陈谦卫叫道:“田海旺,你在哪里?你受伤了没有?”
只听得田海旺声音远远传来:“陈兄你莫慌,我在山洞外面,你等我找人来救你!”
陈谦卫微觉放心,安慰月颖道:“别怕,田海旺很快就会救我们出去。”月颖点点头,轻声道:“好冷……”陈谦卫猛然想起,月颖身上还只穿着中衣,而洞口还有一副肚兜,忙解下身上衣服,给她披上,月颖面色一红,羞道:“多谢,不必了。”陈谦卫仍是坚持将衣服递了过去,此时只是初春,天气还颇为寒冷,月颖只穿贴身小衣,又浸在水中,饶是她腼腆,不愿受人恩惠,此刻也不得不接过了陈谦卫的外衣。
陈谦卫笑道:“田海旺是天下第一高手,你就好好等着,马上他就能把咱们救出去。”月颖听得此话,精神大振,只觉身上寒意也退去了不少,问道:“田大哥真这么厉害吗?”陈谦卫笑道:“你也看到了,田海旺无论智谋还是武功,都是天下有数的人物,如果他都救不出我们,那太阳定会从北边落下去。而且他最是好色,想到有一个美貌姑娘被埋在山石里,肯定会不要命地来救我们。”月颖脸上一红:“我才不是什么美貌姑娘呢。”陈谦卫不答她,又道:“我告诉你,田海旺离开这里之前肯定还要喊一声‘老子要不把你们救出去,老子就把名字到过来读,叫做旺海田!’”
话音刚落,只听得田海旺高声叫道:“陈谦卫你坚持住,我很快就来救你,老子要不把你救出去,老子就把名字到过来读,叫做旺海田!”这两句话中“你”和“你们”的区别,是田海旺不知月颖也在洞中,是以陈谦卫算错了一筹。
但洞中,月颖仍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呵呵,陈大哥你真是料事如神。”陈谦卫也是大笑道:“那还有错,田海旺毕竟还是没我厉害,我猜他怎么说话,就绝不会错,我说他能带人进来,也就更不会错。”月颖“嗯”了一声,甚是放心。
陈谦卫口中说的轻松,心中却颇为担心:“这番山石坠落,光那块巨石怕就有数千斤之重,还有这许多碎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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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不用火药徒手挖掘,十天半月也进不来,要是用火药,万一引发山崩,那更是死无葬身之地。此处虽有饮水,却无干粮,月颖浸在水中,过不了几个时辰便要冻掉半条命,到时候饿死的只有更快,恐怕最多坚持三日,而连我自己也未必能活过七日。”
却听月颖问道:“我听人家说过,你、田大哥,还有国旭、文兴宇、乐晓晨,是当世五大高手,你说谁更厉害一些呢?”陈谦卫心道:“若单论功力精纯,首推乐晓晨,但此刻最重要的是给月颖希望,要她放心,让她坚持下去,现在她获救的唯一可能便在田海旺身上,我自然应当把田海旺好好吹嘘一下。”当下答道:“当世高手原也不止我们几人,还有少林寺的空牛、空明两位大师,以及岭南第一快剑李铭圣,等等,但我们这些人加一块也打不过田海旺。”月颖忍不住惊叹道:“田大哥武功这么高?”陈谦卫很肯定地“嗯”了一声,月颖憧憬道:“田大哥人长得英俊,人品又好,武功还天下第一,若是谁能嫁给他,一定很幸福。”
陈谦卫呵呵笑道:“只要你能坚持到他来,就可以嫁给他啊!”月颖自知失言,低头不语。
过了片刻,月颖又问道:“不知道田海旺和谷烈谁更厉害一些?”陈谦卫一愣,笑道:“不知道关公和秦琼谁更厉害一些?”月颖轻轻一笑,道:“我听说谷烈武功很高,所以由此一问。对了,陈大哥,你们说我长得很像谷夫人?”
陈谦卫听得此言,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道:“确实一模一样,半点区别都没有。”月颖又问道:“听陈大哥说,似乎谷夫人姓袁,陈大哥你认识她吗?”陈谦卫淡淡道:“她闺名袁可馨,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他的大哥,便是辽东督师袁崇焕,她二哥也是很有名的江湖人士,叫袁崇煜。”
“那陈大哥怎么认识她的?”
陈谦卫叹了口气,思绪悠悠回转到了往昔,轻声道:“九年前,泰山武林大会,我那年不过十五岁,随着天意剑派的诸位师兄去泰山长长见识。那时,谷烈比我也大不了几岁,但已峥嵘初露,我当时修炼天意剑诀略有小成,也胜了几个江湖中的前辈高手,直到进了前八,遇到了袁崇煜。袁崇煜当时在武林中没什么名气,来泰山全没想过扬名立万,只是想借此机会交些朋友,还带来了他的妹妹袁可馨。我当时与袁崇煜比武,精神却全在袁姑娘身上,斗了数百招,一个不慎,便被袁崇煜打下擂台。之后谷烈与他比武,也是败北,料来缘由和我也差不多,如此,袁崇煜一夜成名,夺得泰山武林大会头筹。”
月颖笑道:“能让陈大哥和谷烈大侠如此神魂颠倒,想必袁姑娘一定是美若天仙了。”陈谦卫淡淡道:“和月颖你一样漂亮。”月颖面上一红,不再开口。
陈谦卫停了片刻,又道:“六年前,我少年时候一位要好的朋友郝玉成开了间镖局,当地一位富户信他武功人品,开张第一日便给了他一个十万两银子的镖。郝玉成担心有失,致信于我,让我帮他走镖,我和他是过了命的交情,自然不会拒绝。可当我赶到他的镖局时……”月颖听他口气沉痛,忙问道:“怎么?”
陈谦卫仰天长叹道:“镖局中近百名镖手,以及郝玉成和他全家十几口人,都已死在血泊中。”月颖“啊”了一声,惊问道:“是为了抢十万两银子吗?”陈谦卫点头道:“不错,我当时又悲又怒,便在镖局中四处查看,走到后院仓库时,却看见了五个人,黑衣蒙面,正在向外搬运银两。”
“当时我心中气愤已达极点,但眼看那五人步眼身法,都是武功了得,于是不敢轻举妄动,趁他们不备,跃上屋檐,屏息静气等了片刻,在一人再进仓库时,猛然从上向下,全力刺出一剑。以我当时武功,以有备攻无备,奇招突出,天下无人可当,可那人反应实在快到了极点,长剑加身的刹那便身子一侧,堪堪避过了要害,只是在他左肩上重重刺了一剑。我见那人有这等应变之速,心里凉透了,知道以一敌一我便胜不过他,何况他们还有五人。可说也奇怪,那些人竟不敢恋战,扶起受伤那人,掉头便跑,我追击之下,一剑撩下了一人面罩,竟是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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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的一个跟班长随,五灵散人之一。”
月颖惊道:“难道竟然是谷烈劫镖的?可武林中都是说他义薄云天,是大侠啊。”
陈谦卫摇头道:“不是谷烈。谷烈有五个朋友,说是朋友,不过是他的跟班,他们原也有名号,叫什么五灵散人,不过自从跟了谷烈,这名字便再没什么人提过了。当时我看见五灵散人,也道是谷烈指使他们所为,仔细一想,却是不然。谷烈为人素来轻财重义,他抗击倭寇,往往便能截获不少倭寇打家劫舍所得银钱,可他从不留下分文,都是捐济给穷苦百姓,又怎么会来此处劫镖?所以依我看,必是五灵散人随谷烈一道,日子清贫,过得久了,便起了劫财之心。”
月颖“哦”了一声,似乎大大的放下了心。
陈谦卫道:“我把郝玉成全家埋了后,便决心去找谷烈,要五灵散人为此事抵命。我星夜兼程赶到了谷烈家中,却见他家张灯结彩,到处欢庆场面,才想起来,原来那日是谷烈大婚之日。我当时心中有些苦闷,但一心要为郝玉成报仇,也顾不了许多,酒席上便提出了此事。不料袁可馨是武林中出了名的美人,对她倾心的人不计其数,不少人虽为袁姑娘嫁人之事伤心不已,但想到谷烈的武功声望,倒也无可奈何,当我一提出五灵散人劫镖杀人之事,大家都是以己度人,以为我是有心来惹事,搅乱谷烈婚事。当时我们一番吵闹,谷烈的许多朋友心中气愤,便要于我打将起来,我苦于没有证据,言辞甚是无力。”
月颖道:“嗯,那你是尴尬的很了。”
“后来,我突然想起,那日我出剑偷袭,在其中一人身上重重刺了一剑,便要谷烈叫出五人,解衣以证。谷烈为人素来谦和,此刻虽以为我是来搅局的,也不以为忤,当下唤那五人出来,让他们解下了上衣。可奇怪的是,那五个人身上居然半点伤痕都没有。”
月颖奇道:“陈大哥,莫非是你看错了?”
陈谦卫道:“我当时也是目瞪口呆,无言以对,谷烈声望如日中天,众人以为我来捣乱,不论真心佩服谷烈的,还是有心巴结他的,都对我怒目以视,连袁可馨也发了怒,向我下了逐客令。好在谷烈给我面子,答应我彻查此事,三月内给我答复。”
“那……后来呢?”
“之后我四处查探,始终毫无头绪,不料才两月有余,我却听到了谷烈已经查清郝玉成案凶手的讯息,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凶手竟是袁可馨的二哥,袁崇煜!”
“当时我还不肯相信,便随谷烈以及诸多江湖人士,去往大胜关袁崇煜家中,请他给个答复。谷烈当日摆出许多证据,不但证明郝玉成是死于袁崇煜之手,连之前江湖中数件始终未破的惊天大案,也是袁崇煜犯下的。”
“那些证据可靠吗?”
“除了郝玉成之死有些悬疑外,其他确实证据确凿,但我和袁崇煜素来交好,对他人品再是信任不过,决不信他会做出这等事来。袁崇煜当场无言以对,群雄群情激奋,便要杀他抵命,谷烈勉强劝住了众人,要大家再等一月,给他澄清的时间。”
“后来袁崇煜洗脱嫌疑了吗?”
“当时谷烈东奔西走为他查案,袁崇煜因为犯下太多案子,和武林中许多豪杰都有深仇,被软禁在家中,一月时间转眼即过,谷烈不但没能为他洗清嫌疑,反倒又查出了不少他作恶的证据,这下,除了和他关系极好的朋友,其他武林中人都已将他当做了公敌,我也终于相信,郝玉成是死在他手下。”
“那一日上,谷烈因为袁可馨的缘故,不插手此事,袁崇煜不甘就死,召集了不少朋友,住在庄内,想要和群雄一分高下,两方登时僵持在庄外,众人希望谷烈出手,但谷烈却表示两不相帮。我想为郝玉成报仇,思考良久,终于决定率领众人攻入庄内。一番血战后,我在庄后将袁崇煜擒获,但一时心软,又要放他离去,可袁崇煜的大哥袁崇焕,却听到了消息,率领不少兵士赶到了,他亲手将袁崇煜打入大牢,之后因为证据确凿,竟真的斩了袁崇煜。”
月颖掩嘴惊呼道:“啊哟,这人好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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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亲弟弟都杀。”
陈谦卫淡淡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谷烈早就在庄园中为袁崇煜留了退路,但袁崇煜见带头攻入庄内的是我,心灰意冷,不愿离去,才有后事。自此之后,袁可馨和她大哥袁崇焕断绝关系,当然更加不会理睬我了。”
月颖“嗯”了一声,不再答话。陈谦卫问道:“你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吗?”
月颖答道:“没有,他们总是问我谷烈的武功秘籍在哪,多半是把我当成谷夫人了。后来国旭就来了,他蒙着面,把我放在山洞里,还……还把我内衣脱了,不过还好,帮我穿了这件中衣,然后给我闻了一个什么东西,我就晕过去了。”
陈谦卫觉得奇怪,“嗯”了一声,思考其中关节,月颖无人说话,过了片刻,便沉沉睡去。陈谦卫知她浸在水中,难抵严寒,将几件外衣全数脱下,罩在月颖身上,不久也觉困倦,渐渐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陈谦卫只觉腹中饥饿难耐,从梦中惊醒。听得月颖也道:“陈大哥,我这是要死了吗……好冷,好饿……”陈谦卫强打精神道:“怕什么,咱们这才过了四个时辰呢,你怎么可能受不住呢?”眼见月颖昏昏沉沉,似乎求生欲望不切,当下将她抱入怀中,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就说我的朋友钵盂吧,他人长得虽丑,但家中却颇为殷实,有天,他到外面一座小县城去,发现那里娶亲的方式很奇怪,原来那里是由县令给年轻女子排出名次,然后让青年男子参加考试,然后依着名次来娶亲。钵盂不通文采,便拿出家中金银贿赂县官,让县官给了他第一名。钵盂虽然损失不少金银而肉痛,但想到可以娶到美貌姑娘,心中也是有几分窃喜。不料迎亲那天,钵盂却看见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女子,你道为什么?”
月颖此刻也来了兴趣,道:“是不是伴娘?”
陈谦卫笑道:“才不是呢,原来那丑女也贿赂了县官,让县官给了她第一名,于是钵盂便撞上了那丑女,好家伙,比你之前戴面具都丑多了,反正钵盂见那女子如此丑怪,只和她住了几日便逃回了京城。”
月颖忍不住“咯咯”娇笑道:“你那朋友钵盂,还真是倒霉啊!”
此后,陈谦卫一直想着法给月颖说故事,逗她开心,直说的嗓子嘶哑,几乎说不出话来,可才思终究有限,编的故事越来越是无趣,而随着时间渐久,月颖也无力再笑,只是轻轻点点头,最后连意识都已不清,只是斜倚在陈谦卫身上,依靠陈谦卫度来的真气勉强续命。
如此苦熬下去,陈谦卫渐觉不支。他那日力挡巨石,本已受伤不轻,此刻再如此耗费真气,内伤更是严重,而数日不食,又浸在水中,外衣还披在月颖身上,饶是陈谦卫内功深湛,身体健壮,也是冻得嘴唇发抖。最令陈谦卫绝望的是,依着身体状况,少说在洞中也等了三四日,可在洞中却听不到半点敲山凿壁的动静,可见若要等到山外众人进洞,恐怕不知要与多少日子。陈谦卫握住月颖手腕,只觉她脉搏已极为微弱,心道:“我和她无亲无故,此刻在洞中如此救她,帮她拖延了这许多时候,耗费了我自己不知多少力气,也算仁至义尽,她若死了,我便吃了她尸体,也好多挨几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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