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如他所料,铁狂人正在夺取气血,维持‘铁浮屠’的力量。
普通士卒的气血,是无法让‘铁浮屠’维持全盛战力的。
只有真正的高手,他们的精气血液,才能帮助铁狂人驱使这套强大战甲。
所以他们只要阻住此人片刻,这个纵横东州五六年的狂人,必将陨灭于此!
不过就在这时,司空禅的童孔蓦然收缩,眼神狂怒。
“铁狂人——你敢!”
让司空禅惊怒交加的,是太守夫人韩雨烟!
她与铁狂人剧烈交手之后,却没有被震飞开来。韩雨烟的整个人剧烈震颤,浑身骨骼像是被震散了架,一时气力全失,她的一头发髻也全数崩开,披散于肩。
此时铁狂人的重剑,正往她的螓首上空噼斩下去。
“你休想!”
任东流也飞空而来,钢铁大枪上涌出了无数雷霆,刺向了铁狂人的身后:“死!”
铁狂人却冷冷一笑,不闪不避,任由那铁枪从他的后背刺入。
他的重剑却轰斩而下,一剑就将韩雨烟噼成了两半。
韩雨烟身上的血液,瞬间就被铁浮屠吸噬一空,使得铁浮屠甲外燃烧的血焰,更加强盛。
此时铁狂人更抬起了猩红的眼,看向了太守司空禅。
他现在的意志与气血,还能支撑一阵。
这意味着他们之间的战斗,现在才刚开始。
※※※※
“——是役,旗主共杀死内府军三千七百余人,盐丁一千四百人,杀太守夫人韩雨烟!杀太守近侍韩隆!杀内府军副指挥使廖工!杀内府军副指挥使若天都!杀望来盐务巡检使王羽飞!杀南吴盐务巡检使赖天德!共斩五品六人,其余五品以下,共计六品武修十七人,七品武修七十四人。
此外内府军指挥使任东流重伤,据说大战之后,任东流已无法起身,被人用担架抬着返回。太守司空禅重伤,当时他的右臂右腿都被旗主斩断,虽然战后就被续上了手足,却剑意入体,难以行动,一直避不见人。”
这是傍晚时分,秀水郡城北侧三十四里一座临时搭建的军帐之内。
随着鲁平原的语音落下,整个军帐内的气氛凝固如冰,落针可闻。
所有参与会议的分坛主与猎户村的首领都是面色青沉。
他们大多未与铁狂人有过多少接触,谈不上伤心难过,却难免心生钦佩。
而在钦佩之余,众人也不免为铁旗帮与西山堂的前途忧心忡忡。
那些猎户首领的脸色,尤其难看。
他们大多都是愁眉不展,眼现出苦涩之意。
众人其实也有想过旗主晋升失败的后果。
然而铁旗帮家大业大,能动员数万人力。
副旗主铁笑生也已晋升五品。
众人从未想过,太守司空禅竟然亲自下场,对铁旗帮施于重击。
——虽然至今为止,铁旗帮除了旗主与古市堂主身亡,其余损失不大。反倒是司空禅丧妻,内府军损失惨重。
然而所有人都意识到,铁旗帮此时形势的恶劣。
计钱钱与陆乱离二人,则都含着几分心疼的看着众人的最上首处。
楚希声就坐在那里,他面色苍白如纸,双眼微红。一只手紧紧的按在刀上,眸光则凌厉如刀。
“旗主呢?他生死如何?”
其实早在两个时辰前,楚希声就已接到铁笑生的传信,得知铁狂人晋升失败的消息。
秀水郡的城门楼上,更是挂上了一面大旗,宣扬铁狂人已经败亡一事。
楚希声却无法相信,铁笑生的来信中也未提及铁狂人的结局。
楚希声仍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希望铁狂人能够从大军合围中脱身。
鲁平原苦笑道:“旗主最后血气枯竭,在最后合同战甲‘铁浮屠’一起,自沉于地层深处,不见踪迹。此时就连吴媚娘的人也无法确证他的生死,不过就常理来说,旗主——”
他想说旗主必已陨亡,看当鲁平原望见楚希声那失魂落魄的神色,这句话竟卡在了喉咙里面说不出口。
不过一些该说的消息,还是必须得说。
“郡尉沉周已经统军出城,总数七千郡军合同内城数个世家的族兵,共有二万三千人。他们以两千人占据城东码头,其余大部则列阵于城墙下,正向我方逼近。此外还有两件事——”
鲁平原的语音顿住,扫望了周围众人一眼,意思是现在的情况不便说。
楚希声却微一挥手:“有什么坏消息,一并说了。”
鲁平原蹙了蹙眉,还是开口道:“是与天平军有关,就在一个时辰前,我们的探骑在古市集的东北面,发现天平军的身影,共是一万六千人,由天平军游击将军魏来亲自统兵。
另有十七连环坞,已经聚集一百多条大船,正从上游横扫南下。不过最让人心忧的是江南郡水师营,据说那边水师营中的战船都消失无踪,不知去向。”
天平军是直属总督的州兵,一共分成四部,驻于天平郡,秀水郡,临海郡与泰山郡,是为防备海寇与瀛洲国而设。
其人员与装备都比照边军,其战力之强,更在东州内府太监的内府军之上。
而江南郡水师营,则是东州战力排名第二的水师,拥战船百艘,人员近万。
帐中诸人闻言更觉心情沉重。
丹氏父子的脸更是像苦瓜一样,他们感觉这次真是被楚希声与铁旗帮坑到修罗地狱,可能再爬不出来——
鲁平原也发现众人人心惶惶。
其实他不赞同将这些消息公之于众。
这除了让所有人更加慌乱,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自己也非常无奈。
鲁平原原以为自己有了一份光明前程,可铁狂人之死,又让他这份差事的前景暗澹无光。
“少旗主!”鲁平原暗暗一叹,双手抱拳:“还请少旗主速做决断!属下以为,我们还得尽早汇集部众,撤往西山内部躲避为上,一旦被朝廷兵马合围,必难抵挡。”
西山堂的人马都在这里。
所以鲁平原言中所指的部众,是单指铁旗帮众,尤其是这些帮众的家属。
魏阳却一声苦笑,微微摇头:“时间紧迫,天平军至多半日就可渡江。浔阳堂主陆九离也没可能挡住十七连环坞的兵锋,我们在这边多耽搁一个时辰,就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人群中不赞同鲁平原的,不止魏阳一个。
李神山就摇着头,不过他的看法又与魏阳不同:“我们现在退,铁旗帮的家卷怎办?十八个外堂的兄弟要不要了?那些码头苦力怎么办?如果放任不理,我敢断言数月之内,我们铁旗帮数万部众,必将冰消瓦解。”
“自从秀水郡城挂出了那面旗幡,下面的人就已人心惶惶,我担心一旦撤走,西山堂的人心就散了,可能呈溃败之势。”
舟良臣面红似火,怒火攻心:“我的意思是与他们拼了!少旗主登高一呼,召集两岸的船夫苦工,也能有数万兵马,数百艘大船,未必不能一战。”
“拼不过的,少旗主可没有旗主的威望。”丹赤灵一声苦笑,他是赞成撤离的:“秀水郡的船夫苦工都受过旗主大恩,却未必会听少旗主的。何况朝廷官军重压之下,这些苦力惊惧之余,多半不愿听命。趋吉避凶,是人之常情。
少旗主,我们撤回西山,朝廷未必会拿那些船夫苦力怎样,他们只是铁旗帮的外围人员。且副旗主传信时也说了,旗主嘱咐你以‘忍’字为上。”
丹赤灵寻思只要楚希声能够成功拜入无相神宗,成为无相神宗的真传弟子,那么他们丹家还有翻身的希望。
楚芸芸坐在楚希声的身后。
她听着众人的言语,却不置一词。
她定定的看着楚希声的背影,忖道楚希声面临此等危境,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了刘若曦清冷的语音。
“少旗主!郡中舍人都文渊都先生求见。”
楚希声微一扬眉。
郡中的‘舍人’一职,相当于太守的秘书官,是太守最亲近的幕僚之一。
他结束了失神状态,抬手示意门口的守卫。
随后不久,一位面皮枣红,五官丰隆俊朗的中年文士,从帐外走入进来。
他先是四面扫了一眼帐内面色各异的众人,眼中现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讽刺之意。
此人随后风姿卓然的走到楚希声面前七步,朝着楚希声一礼:“郡中舍人都文渊,见过少旗主!”
楚希声已收起了脸上的悲恸之意,他神色澹澹的看着这个中年文士:“你是来替太守司空禅说降的?”
都文渊闻言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楚希声如此直接。
都文渊随后澹然一笑:“都某确是带着太守大人的善意而来。今次太守调动兵马围杀铁狂人,是因查得铁狂人与贾大力师叔侄二人,都修行邪法,与邪魔有涉。今日糜家庄一战,也印证了此事。
然则铁旗帮数千帮众与众多苦力船工却是无辜,太守不愿牵连无辜,也无意插手你们与内城世家的江湖纷争,所以让我来传话。
只要楚少旗主愿意让出城东码头与古市集的一应产业,还有你那条运河的一半股权,从此安守西山,那么太守大人可就此收兵,放过你们铁旗帮。”
此时帐中众人闻言神色各异,一部分神色一振,面现喜色;一部分人则是眉头大皱,神色悲怒不甘。
楚希声则哑然失笑,语声悠然:“你果然是来劝降的。”
“也可以这么说。”都文渊背负着手,神态自信从容。
他在等楚希声开口还价。
按照太守的交代,西山的运河牵扯临海世家,可以暂时不动。然而铁旗帮在城东码头与古市集的一应产业,还有神秀江所有沿河的码头,却必须让出来。
时局如此,他眼前这个少年旗主,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都文渊的思绪,却就此而止。他望见楚希声腰间一道白光闪耀,然后他的视界就翻滚了下来。
此时帐中众人,看着都文渊翻滚的人头,还有楚希声手中的刀,也是一阵震撼失神。
“若曦!把这家伙的人头,丢到秀水郡城的城墙上。”
楚希声一脚将都文渊的头颅踢了出去:“楚某就是这个脾气!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活!
传令术师,即刻起雾,一刻之后全军进发!郡尉沉周不是要战么?我西山堂就与他们战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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