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存符,门符都要收好,尤其是库存符,丢弃补办很麻烦,严重会导致无法取出货物,切记。”
“多谢货吏,在下一定会好好保存。”姑母笑着从这女子手中接过来木牌和竹板,而后招呼着辛岚和后面的人:
“都跟紧我,此处禁止人随意出入的!”
辛岚很快理解了这里的‘禁止出入’到底有多么严苛。
外面是草棚,内部是木草制的房屋,来自天南海北的行商都住在这里,再往内,有大约十米左右的空地,中间安置着拒马和草棚,有人带着犬只看守,只有一门允许携带库存符和门符的人通过,有吏目通过用竹简和系绳的方式,统计人的进出,内部更是由拿着武器的兵卒看守,一旦有人乱闯,即刻便会被人拿下。
宛安县本地只是生产奢侈品,没有多少消费潜力,好在对于生产用的基础染料,生丝,矿石,盐,以及本地产不了的药材还是很欢迎的,将它们运过来赚的不多,却总比什么都不带亏了强。
这些价值较低的货物被存放在总货物的外围,空间思维不错的辛岚眼睛转了一圈,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城墙,很快在脑海中构建出了货场的结构。
依照城墙,建起来的是储存瓷器印花布料纸张之类的昂贵商品,它的外围是外界运过来的普通货物,有兵卒把守,巡逻看守,往再加一道由商人组成的防护,再往外,还有一成隔绝外界闲散员的散吏。
就这样里三层外三层的防护,盗贼怎么可能进的来!
“怪不得姑母你说这里很安全呢。”辛岚忍不住喃喃自语:“硬闯,有这么多人守着,没有门符,人也别想混进来,就算是偷到了这两符,库存符上的容貌也难以伪造,嗯……姑母,里面宛安产的瓷器,取走的规则是不是也不一样?”
“猜的没错,里面那些商物提走时,会有专门的市吏陪同核对。”
辛玉正招呼着手下将货物卸下来,她往后退了两步,让开手下搬货进去的位置,伸手抚了抚辛岚的头顶,而后又走到了车边去解绳子,边解边道:
“你可知,这样的由人组成的人墙,丝毫不比那土石夯垒的城墙差,可能用成的,也就韩医曹一个人而已!”
风还是吹个不停,地上的尘土被吹的到处都是,也不知道是尘土乱飞眯眼的原因,还是这里的管束极其严格,辛岚没有看到任何行商出来,倒是不远处负责看守更加昂贵货物兵卒,正一刻不停的盯着她们。
辛岚很快明白了姑母话中的意思。
货场安全吗?
当然安全,有这么多的关卡,辛岚现在丝毫不担心将货物放在这里会遇到强盗和小偷,也不会有人冒领诈骗,而做到这点,仅仅是用了几十个人而已,相较于修筑城墙,这点人的成本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但,能做到这点的,真的只有韩医曹了。
已经成年(汉代认知的)辛岚很早就开始接触如何管家,以她的家庭来说,这可不是只做做饭,织织布就行的,如何管理仆人、打理田产,雇佣田农,存储粮食……都是需要她学习的内容,而接触这些而辛岚很清楚一点。
步骤越复杂,越严苛,中间人便越有上下其手的空间。
而货场涉及的金钱又如此之多,极其容易出现吏目向商人索钱,商人向吏目贿赂的现象,那货场就算是防得住外贼又有什么用?内贼比外贼还会剥皮抽筋啊!
姑母如此相信货场,说明无论是外贼内贼,都被韩医曹严防死守住了,辛岚管过田庄,知道人有多难控制,再看着货场,眼睛越发的亮了起来。
这样的能力,这样的货场,她要是在莱县建造出来,那……
“辛玉——!”
一声高喊,将辛岚从幻想中拉回现实,她扭头看去,来人是个大约四十左右的妇人,还未等她询问这是谁,身边的姑母就高兴的迎了上去:
“好久不见啊左仪,你又胖了些!”
“是啊。”左仪笑着应道:“大女儿给我接过去不少活计,无事劳形,吃的又好,自然胖了不少,倒是你,在外面风吹日晒的,看起来又瘦了不少,咱们趁着现在天还早,去城里洗个澡,再好好吃一顿,怎么样?”
“我提前派人找你可不就是为了这个么?”辛玉毫不客气的说道:
“好不容易回来,今天肯定要狠宰你一顿!”
左仪忍不住笑道:“好,今日我就随你宰了!”回来时为了轻便,辛玉带的货物以药材居多,这东西比矿石轻便,没一会儿就搬完了,见状,辛玉叫住了队里负责管账妇人:
“我先去城里,周兴你带着队里的人开两个房间住着,我已经让小齐在左家酒舍订了几好个菜,酉时半往这儿送,你到时候别忘了去取。”
一个队里的人,老板去城里洗漱吃香喝辣,底下的人在这边受着管辖挤大通铺,就算不转头骂老板人渣,心里也会不舒服几分,现听辛玉还记着她/他们,不只是被喊的周兴,连其他人也高兴起来:
“忘不了!”
“左家酒舍的菜可是一绝!”
“咱们也算是宰了老板一刀了啊哈哈哈。”
“主家你放心去,我们肯定看好货。”
安抚了商队成员的情绪,辛玉将库存符和门符装好,领着辛岚和左仪一起进了城。
宛安本来是个小城,比较舒适的情况下,也就是容纳五千左右的人口,不过随着外界过来求医,求学,被吸引过来的游士匠人,有钱不愿意居住在外的商人,以及乡下过来务工的农人和临时工住进来之后,人数已经冲到了七千多人。
这么一来,城内的居住环境就开始变得紧张,同时房价也开始翻倍上涨,经常外出的辛玉算了算账,觉着买大房子不住太亏,最后只在左仪家旁边买了个一百五十多平的小房子。
房子小,雇的人就少,就两个仆人,回来顶多能吃一口热乎饭,甚至还不能保证口味,洗澡更是想都别想,这点时间烧不了多少热水,好在,她还和左仪交好,这对她也就是吩咐一声的事儿,根本算不上多麻烦。
若是以两个人表面的情况来说,这印花丝绸就左仪一个人握着,而辛玉有那么同行争强,她应该更谦卑一些,捧着对方才好,而不是这么亲密且随意的关系。
但对于左仪来说,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生产商和中间的经销商之间也存在博弈关系,只有在左仪这边尽可能的压低价格,经销商转手时获得的利润便越高,在这种情况下,左仪绝对不能让中间商们联合起来,向她压价。
于是,拉拢辛玉这个品性不错,又是同性的行商便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前者可以让自己减少被背叛的可能,而后者让拉拢变的很容易,这比与男行商之间不是划着道线,总感觉没办法交心,又或者对方莫名其妙的越过那道线,想要更进一步发展舒坦的多。
左仪有意和辛玉搞好关系,来保证自己不会被行商报团欺压,而辛玉也需要左仪提供的印花锦缎,两人利益一致,感情自然越发的深厚起来。
一路上,两个人聊天交换着信息,左仪想让自己的小儿子去辛玉的商队历练历练,辛玉也将自己的侄女托付给了对方,正当二人对自己的目标达成而喜悦时,一道苍老的怒骂突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娄小子你给我站住!让你给我做的线盘,你怎么现在还没有做出来!”
而后,熟悉的声音回答:“夜里还能让人看清楚的蚕丝线盘我怎么做的出来!你找布坊的妇人,左仪,曹良都行啊!”
“我又不认识她们,找她们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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