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次,便是那日花厅之事。
三分疑窦被放大,这才有了今日这出,看似意外之事。
或许太夫人没想让崔芙死,只想弄掉她腹中子,但也未曾想留她性命,皆看她自个儿命数。
谢蕴不认命,她想叔父与阿执好好活着,想崔芙也好好的。
但偏偏有人想她所愿落空。
念安堂如旧,菩萨前的香火味,被地龙煨得愈发浓,谢蕴抬脚进来,眸光轻飘飘落在那榻上端坐的人身上。
身着墨蓝暗纹袄,头戴宝石抹额,一双灰白发青的眼瞧来,视线紧锁在她脸上,哪有先前两次见时的半分慈爱模样。
“戚二娘子好大威风,让老身好等。”声音苍老。
“你该是为自个儿捡回一条命庆幸。”谢蕴冷声道。
那张松弛的皮微动,唇角扯了下,“戚二娘子这话,倒是让人听不懂。”
谢蕴没出声,静静盯着她瞧。
她目光幽静,眸底似是藏着什么,太夫人眉头微皱,瞧不真切,但未深究,只淡声道:“戚二娘子一介外人如此插手我府中之事,当我侯府是什么破落门户不成?我倒是要去国公府问问公主殿下,此事该当如何。”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
只见那供奉玉案的玉石菩萨像摔碎在地,香炉里未燃尽的香火掉落一截香灰。
屋子里,气氛瞬间凝结。
“继续说。”谢蕴淡淡收回手里的长鞭,目光未挪一寸道。
“你岂敢!”太夫人上身往前扑了一扑,盯着谢蕴,目眦欲裂,恨不得啖其肉,食之血。
又是砰一声,那镶金香炉砰的滚落,香灰撒了一地。
“继续。”谢蕴又道。
“来人!”嬷嬷立马上前两步,厉声朝外面喊。
须臾,依旧静悄悄,不闻丝毫动静。
那张松垮的皮囊,神色裂开,现出些慌乱。
“啪!”
长鞭破空,霎时,那上前两步的嬷嬷嘴角出现一道血痕。
“啊!”惊叫一声,软了腿退后两步,看着谢蕴的眼神满是惊恐。
谢蕴:“继续。”
“你想如何?”太夫人紧盯着谢蕴,浑浊的眼,目光阴狠。
话音未落,她头上的抹额被甩了出去,贵重难寻的蓝色宝玉出现几道裂痕。
脸上的镇定终不复存在,瞧向谢蕴的两双眼里均是恐惧。
谢蕴握着长鞭,勾了勾唇,“说完了?”
两人皆未出声。
她又道:“那便我说两句。”
谢蕴说着,往那玉案前走了两步,抬脚轻踢那破烂菩萨像,踢得碎片散乱,神色嘲讽问:“灵吗?”
那张苍老的脸扭曲的盯着她,没出声。
谢蕴倒是也没想她答,自顾自悠悠道:“本朝尚佛,虽不禁道教菩萨,但也寻常难见。这尊菩萨像,以白玉所制,通体无暇,珍贵之处,却在艺不在料,不愧是宫廷匠师所铸。”
她说着,话音一顿,语调悠长,“让我来猜猜,你是前朝哪个余孽。”
瞬间,那张脸骇然大惊。
谢蕴却是瞧着轻笑了声,“我不过才说了一桩,这般惊讶怎好?”
太夫人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谢蕴又道:“你方才可是说了三句呢。”
说罢,她神色轻蔑,鞭柄在那玉案上轻敲了下,“第二桩,这里,又藏着多少条人命?”
“或者说,老侯爷纳妾,到底是为谁纳的?那活不过襁褓的幼童,到底是天谴病故,还是你那只供香之手所为?”
屋子太静,针落可闻,更是可怖。
谢蕴往外面瞥了眼,嫌弃那人来得太快,直言不讳道:“崔芙我带走了,你的命我今日不取,不过是有人更想要,但若让我在外听见一句,与崔芙不善之言,反悔也未尝不可。”
程敬进来,只见一地凌乱,而谢蕴手中握着一条折了几折的细长鞭。
“戚钰寻你。”他道。
谢蕴‘嗯’了声,淡漠扫了眼榻上双目空洞的老人,抬脚出了这屋子。
院子里的人都被绑着跪在雪地里,院外,戚钰在等。
到底是天冷,他一张脸冻红,眼睛却是亮的。
伸手刚想牵她,却是被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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