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理喻!若非老子在战场上不要命,你现在还跟一群老娘们在村里抢粪呢!吃了二十几年的细糠,不知道自己是人是猪了!”张将军也气急,爆粗道。
抢粪二字,算是戳在了张老夫人心头上,锦衣玉食二十几年,蓦地被扯了遮羞布,瞬间羞愤上头,扯着他胳膊便去撕那嘴。
“嘶——滚开!”脸上火辣辣的疼,张将军一把将她推开。
里面动静乒铃乓啷,外面两个丫鬟听得心惊胆战。
小半刻,张将军寒着脸出来了,丫鬟垂着眼,没看见他老树皮似的脸上几道血痕。
当晚,老夫人院门被从外挂了锁。
翌日,张蓉被塞上马车,送去了贺州叔婶家。
谢蕴与戚钰用饭时,便听下人禀报,说是张将军派人送来些东西道歉,还说了对张夫人和张蓉的处置。
谢蕴没出声。
戚钰道:“收下吧。”
等下人退下,他才解释道:“张将军原是甘州一家农户子,早年上了战场,一身功绩是在尸山血海中拼出来的,四十多岁时在战场上死了长子,后来成为了玉门关守将,他不会逢迎,在邺都也无根系,只一心守着玉门关,不让狄人打进来,是个好守将。东西收下,也不是谅解原宥,给他宽宽心,好好守着郢朝西北边的这道门。”
谢蕴点头,用公筷给他夹了块鸡腿肉,“吃吧。”
戚钰也没耽搁,吃完早饭便匆匆去了军营。
因乌尔济过了玉门关,是以,边防巡查都加紧了些,营中这几日忙得很。
谢蕴便得空许多,这几日天气好,她坐在院子里看书。
旁边听雪闲着无事,喊问月与她一起打陀螺玩儿。
问月笑笑,不凑这热闹,去给谢蕴煮茶了。
一刻钟的功夫,春娘带着人过来了,七八个人,除她外,全是男子。
“夫人,将军走时,让我带着府里的人给您见见,咱们府中人少,我是管厨房的,有时也会去给将军打理屋子,这两个小厮,一个是厨房给我烧火劈柴的,一个是马厩养马的,这个老汉是门房的,剩下这几个穿着战甲的,是军中兄弟,都是将军前两日带回来,说是让您出门带着的。”
“夫人好!”众人齐声问安。
昨儿还喊的是姑娘,今儿便是叫夫人了。
听雪与问月对视一眼,低首抿唇笑。
谢蕴神色淡淡,朝他们微微颔首,“都各自去做事吧,有心了。”
春娘丝毫不揽功,笑道:“都是将军吩咐的。”
谢蕴笑笑,没说话。
她并未应承什么,戚钰做出这阵仗,不过是让她安心住着罢了。
那晚没争执出什么的不欢而散,他还记着。
晚上,戚钰一身尘土回来,便瞧见屋里映着烛火,一步两阶,推开门,脚步忽的顿住。
里面的人似是等了许久,倚着矮榻枕着手臂睡着了,面前的案桌上,汤饭未动,已经凉透。
画面寻常,如每家每户那般,妻子做好饭菜等郎归。
戚钰站在门前,怔怔瞧了许久,感受着胸口充盈着什么,好半晌,他脚步方动,去拿了一件大氅给她盖上,弯腰将人抱起往外面去。
行过院子,穿过月亮门,她房间灯火未熄,好似没成想他会晚归。
戚钰把人轻轻放下,脱了绣鞋,沉吟片刻,还是没去脱她外裳和那双白绫袜,扯了锦被给她盖好。
翌日清晨醒来,谢蕴盯着炕桌上燃尽的烛火瞧了片刻,才想起昨夜之事。
应是戚钰回来了,将她抱了回来。
有先前那些事,如今只是这般抱回来,谢蕴竟也不觉羞了。
两人同一屋檐下住过几日,渐渐多了些无需言说的默契。
谢蕴梳妆罢,出来时毫不意外的在住院门外遇见了练功回来的戚钰,并肩往里面去。
“睡得可好?”戚钰问。
谢蕴‘嗯’了声,“你昨夜几时回的?”
“亥时末”,戚钰盯着她漂亮脸蛋儿看了看,“日后晚饭不必等我,我让春娘将饭菜端去你屋里,我若回来,便过去,没回,你就自己用。”
谢蕴不置可否,而是问:“你今夜回吗?”
话一出口,便见他勾着唇笑,视线直勾勾的瞧她。
谢蕴忽的脸有些发烫,后知后觉的觉着自己这话像是在盼郎归的小娘子,她微微侧首,不愿给他瞧。
戚钰想捏着她脸转过来,好好看看那张粉腮芙蓉面,但刚练过功,手不干净,且不想坏了她的妆,长腿一跨,走到她另一侧,弯腰瞅她神色,“想我了?”
谢蕴瞪他一眼,抿了抿朱唇不说话。
若是不想,她昨夜又何必巴巴儿等他?
只是这让人脸热的话,她说不出来。
戚钰却是不要脸,脑袋往她脸前凑,诱哄道:“说句想我,今夜便是下刀子我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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