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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字一句撩动巨大震愣的宋昭华听自己阿娘继续道:“于沈映光处,她既掳你,待你以礼,当有求于你,还有谈判的余地。正因前路未卜,故而机遇颇多,她利用你,你何尝不能利用她?而你父兄处,昭儿,你只能从父从兄之命。”
“更何况,费尽心思带走你,当真就以送你归来作为结束了么?”冯莲秀眉攒起,“不会的。为今只不知,她是弃了你还是...势已大到在棠梨宫中安下了暗钉。”
......
沐浴之后,宋昭华草草用了些饭,随即带着顾颂前往简英殿。
不论如何,她还是觉得父兄并非沈映光口中的那般不堪,也不是母亲字里行间说的那样薄情。
...或许,不叫薄情,叫软弱。
今日几乎是重新认识了母亲,宋昭华的神思还未彻底平复下来,但与北国的战事很急,她和亲的事宜也迫在眉睫,实在是没有时间一一梳理完再来了。
申时中,宋昭华的轿子到了简英殿外,守在殿外的内侍见着她忙不迭的小跑过来,一边口中道:“无忧殿下今日方归,怎地不多歇息歇息?”,一边招呼了小内侍进里禀报。
宋钦的声音很快传出来,“十妹来了?快进!”
大兄的声音如以往一般温和无二,宋昭华因母亲先前的话而复杂忐忑的思绪一瞬定了下来。
她应该相信大兄的。这是她的亲人,怎么会在看清楚局势后仍将她推进火坑?
想通之后,宋昭华镇静了许多。她走入殿中先与宋钦见礼,然后在一旁的席子上跪坐下来,迎着宋钦的笑,认真道:“臣妹此来,是有事想说与皇兄听。”
宋钦一挑眉,随即会意,招手让殿中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
他温言,“十妹请讲。”
宋昭华朝上首微微欠身,抬眸直道:“皇兄,和亲并不能阻止这场战役。”
“......”宋钦脸上的笑微凝,“十妹已经知晓了?”
他顿了片刻,慢慢道:“十妹,你有所不知,这耶律纵虽无我东海男儿斐然的文气,但亦是草原上难得的良配。此人武功卓绝,深受北帝宠爱,也才二十有余,并且府中只有侧妃,嫁于他,当是不错。”
“那王家怎么办?”宋昭华发问。
“哪有什么王家。”宋钦几乎想也未想便答,答完后他后知后觉两分尴尬,轻咳一声,“十妹,日后莫要再提了。”
“......”
宋昭华闭了闭眼,复又再道:“皇兄,和亲当真不是应对之策!”
这次未等宋钦答话,她先行一步讲了下去,“为何那群北蛮独独选中臣妹?在此之前臣妹从未与他们有过接触,他们从何定的人?分明是他们知晓诸皇女待嫁者中唯臣妹已订婚事且近日失踪!他们哪里是想娶臣妹止戈?是明知皇兄给不出人故意刁难,以此为由掀起战事!”
殿内寂静。
宋钦盯着宋昭华半晌,忽道:“无忧,是何人与你讲的这些?”
“没有谁。”宋昭华挺直脊背,“皇兄,此乃臣妹肺腑之言。”
朱笔被放下到御案上。
宋钦温和道:“无忧,莫怕。和亲朕也会让三百属军随你同行,亦有三十万金、三十万银作为嫁妆。更甚,整个国朝都是你的底气,即便在异国他乡,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止住宋昭华急切的神色,宋钦按了按眉心:“朕乏了。你刚归来,也该好好休憩才是,回去吧。”
听命而来的内侍很快将宋昭华带出殿外,领头的躬着腰笑,“国事繁忙,陛下总累着,还望无忧殿下多多体谅陛下的苦楚。轿子已备好,殿下这边请。”
宋昭华深深看他一眼,转身道:“去未央宫。”
明月皎皎,夜色未央。
自二世周朝时,未央宫就是历代皇帝的居所。三年前君父禅位于大兄,但并未从未央宫中搬走,起居仍在此处。
宋昭华在正殿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见到匆匆而来的父亲。
“阿父!”在宋钦处受的委屈不自觉流露出来,宋昭华语气中都带了两丝泪音,“儿与皇兄说理,皇兄却不信儿!”
宋徽好笑,抹了抹手上的墨水,问道:“吾儿与他说了些什么理?”
“说...”宋昭华张口,顿了顿答,“儿与皇兄道,和亲并不能阻止战役。”
话音落,宋昭华仔细注视着上首的父亲,只见他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却并无好奇之情。
心慢慢落了下去。
后面的发展让她整个人如在深渊,不断下沉——
父亲听完了她的见解,却未作置评,而是也如阿兄一般,好言好语的劝慰了她几句。
从未央宫中出来时,宋昭华侧身,随便点了一个送她出来的宫人,“阿父今日饭食进的可好?”
宫人恭敬答:“禀公主,太上皇一切都好,今日午时胃口尤为不错,午后同李妃娘娘一道在书房作画呢。”
“......”
宋昭华呼出口气,片刻轻道:“你们去吧。”
月色空明。
身后的宫墙里不时传出几声欢笑。
宋昭华忽觉周身冷的惊人。
第41章 一池春水
往后两日, 宋昭华依旧去简英殿和未央宫,然而到最后二帝都不愿再见她,反倒是太上皇后与皇后召她前去好生劝慰了一番。
情知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 一日日/逼近年关,宋昭华就一日日焦虑起来。也是在这时日里,她才恍然明悟,先前一直在心头盘桓不去的难受烦闷,是因着父兄的态度。
那种...并不在乎掳走她的人到底是谁,只需她归来就好的态度。
就好像国朝的种种隐患并不重要, 只要明面上算作盛世就行。
再三天,北蛮攻陷边境两郡的消息传入了开平。
得知此事的宋昭华在寝殿里呆呆坐了半炷香时间,然后深吸了口气, 望向夜色沉沉的窗外, 定声道:“我想见你。”
立在她身后的顾颂与夏商悚然一惊。
窗外怎会有人!
然而她们的公主却用微微颤抖但极笃定的语气继续道:“沈映光的人,我要见你。”
墨色里响起声树叶被踩碎的脆音。
一个顾颂与夏商不算熟悉但也有印象的侍女走了出来。
“阿栾...”看清楚那人面容的夏商不可置信地轻呼,“怎会是你!”
阿栾略略颔首, 清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片刻后自侧殿走了进来。
她通身气质沉静,平淡无奇的五官也因此更为内敛,绝不是深宫侍女会有的模样——顾颂与夏商也至此才察觉,在此之前她们从未注意过这个侍女是何模样、是何性情。
心里的猜测成真,然而宋昭华并理不清自己现下的心情到底是欢欣还是惊疑。
她注视着面前的侍女, 轻声发问:“你们早料到了这个局面, 对么?”
阿栾平静应, “对。”
宋昭华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疲惫的合上眼, 在心底回忆沈映光曾讲与她的那些。
“开平城破,城中百姓、殿下与您的亲族女眷将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殿下想过么?”眉目清冽的女人说话时每一个字都咬的很温和,可宋昭华听在耳中,却不由毛骨悚然。
“庆历一年秋,北人劫掠苍南四县,杀男奸/女,又掳走妇人和未及笄的女郎十余人,您的君父令使者至燕京,可最终以免掉那年应偿还的借粮为结局,掳走之人再无音信。”
“庆历三年冬,北人劫掠石爻郡,当地郡守乃王氏‘麒麟子’,不思反抗,弃城而逃,最终死伤百姓百人,有女五人下/体出血无治身亡。”
“庆历四年、八年、十一年,北人劫掠边境共计十二次,国朝令使者再赴燕京,却被无礼相待,郁郁而归,不了了之。”
“庆历十六年,北国分两路军南下,您的君父惊惶中传位于太子宋钦,然太子得知此事时,大哭不已,是么?”
饶有兴致的看着少女通红的脸,女人慢条斯理道,“最后,以岁币二十万止住了北军。”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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