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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怪有,但被世人称为‘鬼’的怨灵,没有。”沈缜答。
她一边留意着系统平面图上的黑色光点,一边给谢容解释:“人间话本子里,总将鬼怪精魅混于一谈, 实则这些异物完全不一样, 也并非全然为恶。甚至哪怕是一类, 其诞生缘由不同, 具体行事也不同。”
“例如,”沈缜道, “八籽镇的怨灵是十几二十年前无辜受虐死去的女子所化,她们生前遭此劫,身后多半会纵怨虐杀,且针对对象八成为男子,而参与当年事的老人并不会被记忆于是先杀;同时,也有怨灵,或因劫财死,其恶意便最会对抢掠之人。总而言之,它们虽没有神智,杀意不分人,但会遵循着本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生前令它们最痛苦的事情。某种程度上,也可称此为报应不爽,无怪乎凡人多以为它们有记忆、有神智、会索命。”
谢容默然。
沈缜放温和声音:“曾经初来这里时,我本就欲提前告知你这些事情,也好叫你心里有些准备,对这些怨灵多些了解少些惧怕。可...”
“我明白,夫君。”谢容柔柔打断了沈缜未完的话。
沈缜对上了女人清亮的双眼。
她的感官远好于常人,黑夜中视物也不成问题,于是便清楚得见对方眼底含了柔情,说道:“其实今日,夫君也不必告知我的。”
提前知晓,做起戏来就没那般像模像样。
一无所知,才最自然。
沈缜偏过头,顿了顿,看向帷幔外:“它们来了。”
阴冷首先席卷而进。
“嘻嘻~”紧跟着是诡异的小儿桀桀笑声。
只一瞬之间,明明方才还看得见、感受得到身边人,然此刻沈缜却坠入了浓浓墨色之中,耳朵极其敏锐,却只能听得见冰冷的呼气和笑声;肌肤极度敏感,却是觉放大了无数倍的、小虫爬行在表皮上的瘙痒恶心。
“大官人~奴家来服侍您~”
有女子惨白的诡谲面容在滚滚黑雾里乍现。
一双冰冷的手搭上沈缜肩头,一点点攀上她的脖颈。
并不是最厉害的怨灵。
沈缜如是在心中得出结论。
她不动如山,静静感受着森寒自脊骨丝丝沁进,还有闲心盯着黑墨中蠕动的软虫,看它落在自己白皙的手指上渗进去。
覆在脖颈上的手徘徊了一会儿,再向上遮住沈缜的眼睛,阴冷的吐气落在她耳边,像沙石磨砺的声音:“大官人~”
“为什么要扒奴的皮!”
“啊...原来是官人欢喜美人皮...”
从指甲缝开始,沈缜感受着有什么东西在恶狠狠地噬咬她的指头,就像要把她的皮从血肉上撕下来,眼睛被遮住,周身感官的灵敏再次被放大,钻心的疼痛死死掐住了沈缜心尖。
“...宿主,”旁观已久的系统担忧唤,“是否要开启商城购买道具以减轻痛苦?”
“不用。”
沈缜的肺像破旧的风箱,喉咙和鼻里都发出压抑的呼呼气音,她问:“谢容,怎么样?”
“不大好。”系统诚实回,“精神值已经掉到了百分之七十七。”
沈缜沉默。
即便知晓纸上谈兵是一回事,实际操作是一回事,但她还是低估了怨灵对人的影响力。
墨色里响起一声轻叹。
紧接着,有鲜血的味道溢散。
沈缜咬破嘴唇、咬破指尖,在眼前的一瞬清明里,摸出藏在怀里的刀割开手掌心。
电子音急急:“宿主!血腥味会更吸引怨灵!”
“我知晓。”
一刹那,她周身蠕动的黑虫愈多,争先恐后钻进她血流不止的伤口,恍惚一瞬,皮肤被剥的痛楚减轻,蒙在她眼睛上惨白的手放开,沈缜抬眸看去,心神不自觉颤动。
是丛绻。
丛绻美若天人的面容,出现在无尽黑暗里。
“宿主!”
沈缜跌进了无边墨色之中。
......
江陵秦楼,神州之景。
今日月亮刚挂上还未暗下去的天,淮水之畔,长街已添上了无数花灯彩绸,穿着即可看出显贵非常的男人们三五成群,其后跟着不少小厮护院,悠悠落座在看台周边。
淮水上船只画舫往来如梭,琴声琵琶声、吵闹声嬉戏声混作一团,更有侠客足尖点水而来,落在岸边的树梢上,抱剑提酒。
沈缜立在人群之中、看台之下,耳边是不住的喧嚣声——
“听说了没,今晚上的头牌刚十五,还是个雏儿呢!”
“自然。我听说,今天是给拍名字的,但咳咳,谁知道呢?”
“哎都懂都懂,兄弟,你看那二楼几位爷那架势?啧,这头牌是有荣华富贵享受的咯!”
“你俩是从外地来的吧?还荣华富贵。不知道那是谁?”
“是谁?”
“呵,那人是周家长房二公子,被他看上的女人,得手后没一个挨得过半个月。还荣华富贵,只怕是红颜命薄!”
沈缜循声往二楼看去,视线落在半靠坐着的周岫庭身上。
到底年少,虽终日沉湎于酒色,但那副模样还是骗得了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忽而,他身体前倾,眼角斜睨着看台,露出个笑。
沈缜偏转视线,望向面前。
周遭世界刹那寂静下来。
一声琵琶起,珠落玉盘又婉转。
“宿主。”系统的声音响起在沈缜耳边,“是假象,机理和毒蘑菇一样。”
沈缜淡淡:“我知道。”
“可是为什么,”她看着台上戴着面纱拨弦的少女,“我会看见这些?”
一上一下,一个在人群之外,一个站在人群里。
遥遥相隔。
人潮如织,可是汹涌人海,这片天地沈缜只看见了抱着琵琶的少女。
她不能动,她只能站在原地,望着少女琵琶奏尽、取下面纱,听着满堂欢呼、百金得取名...
以周岫庭为首的江陵纨绔执意要在今夜成为入幕之宾......
沈缜蓦然呛出一口血。
系统再次惊呼:“宿主!”
随它声音,画面一转。
天边冷月清辉,原野浩荡无垠。
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小卒,一把鲜血淋漓的刀。
刀向着少女的心脏狠狠插去!
沈缜僵立在原地。
“沈、映、光...”
“沈、映、光。”
啊......啊!
狂风怒号中,泪水砸落在地。
“阿缜,若有一日,妾因你也会如此,你,会如何?”
清辉月色之下,沈缜抬起了头。
那张是她本来的模样、清隽至极的脸上,满面泪痕。
女子唇瓣殷红,嘴角还留着血迹,桃花眼睫毛颤动,墨发和衣裙在风中翻动。
“丛绻,”她说,“我已经放你离开了。”
与那对面而立的人对视半晌,沈缜洒然一笑,似疲惫合眼,然再睁眼时眸光肃寒凌厉——
“夫人!”
围绕在她周身的黑雾像被丢进了炸药般一瞬爆开,沈缜转瞬之中将谢容揽进怀里,她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在自己后背割下几道血口,闷声咽下喉头血的同时,驱散了面前的墨色。
谢容缓缓睁眼。
在两人看不到的外面,天际已隐隐染上晨曦,又半个时辰过去,一道辉光落入屋里。
至此,所有黑气全部退去。
谢容瞳孔震颤,极惊极怔看把她护在怀里的人,眼底青黑、脸上手上全是血迹,她视线下移,看着这人背后黑红一片的褥子,颤颤轻挣脱开来,手掌去碰她的后背——
满手湿润。
“你......”
“夫人,”沈缜卸力,下颌支在了身前女人清瘦的肩上,“为人夫君,理当如此,不是么?”
两人相靠着,谢容尚搭在沈缜后背伤口的手一点一点颤抖着收紧,她注视着那刺目的、明显不正常的黑红,泪水自脸颊慢慢滑下。
片刻,无声的哭泣变成了攥紧衣衫的哽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骤然传来,门外姜蓁的高呼声响起:“沈医师!沈夫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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