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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路途长长,我们总要为安全计。”
谢容对上这人的眼睛,读懂了里面的神色, 于是柔声应:“好。”
翌日午后, 二人在客栈小厮的陪同下,把简城的两个大牙行转了一遍,又到几家镖局武行和通州武盟的分堂口走了圈,最终确定下二十二人,两个婢女, 三个小厮, 余下都是武者, 七个下阶, 十个中阶。
客栈接了打赏来引路的小厮跟着她们走到最后不由瞪大了眼,对沈缜愈发恭敬, 连声赞:“郎君真是大手笔。”
沈缜挑眉:“嗯?”
小厮道:“没那花魁前,我们城就是一偏僻地儿,江湖大侠们见都见不到几个,哪里知道还分什么上阶下阶?后面就算有了名气,如郎君这般一口气雇这么多大侠的也不多见。不过啊,”
他飞快瞟了眼四周,确定那些武者还未过来,悄声道:“恕小人多嘴,等郎君到了那些繁华大城,还是另外雇些人护着。在咱这小地方混口饭吃的,哪来什么正儿八经厉害的人?”
嗯?
沈缜饶有兴致:“听小兄弟这意思,这些中阶武者们名不副实?”
小厮挤眉弄眼,还算俊俏的面上明明白白写着“懂得都懂”,声音更小:“那名头就俩来处,朝廷评定,寻人挑战。他们嘛...”
沈缜懂了。
她点头:“原来如此,多谢小兄弟提醒。不过,简城既有獬豸楼,如何说得上偏僻?”
“獬豸楼?”小厮笑,“那也是花魁出了名才有的。不过天人们嘛,来来去去,一身仙术做不得假,倒是比有些大侠半斤豆腐当一斤称实惠得多。”
沈缜忍俊不禁。
“多谢小兄弟了。”她道,“一会儿那些江湖客来,还要麻烦你帮忙安置一下。”
银瓜子握到手中,小厮脸上的笑愈发灿烂:“好咧好咧,那郎君和夫人自便,晚膳还是给您二位送到房中?”
沈缜颔首。
小厮作揖退去,谢容对他微微点头,推着轮椅穿过大堂到后院。
等到进了屋,她取下帷帽,露出清丽温婉的容颜,漂亮的眼眸注视着对面人:“他们现在便要来见夫君么?”
“应该是。”沈缜答。
“那...”女人道,“我现在出去。”
她说完便转身欲走,但却被沈缜叫住——“夫人。”
谢容回眸。
沈缜笑:“不必。”
谢容怔。
她们对视着寂静半刻,门框突兀一动,恍神再看屋中已多了一个人,来人身披玄袍、脸覆面具,恭敬对沈缜长揖一礼:“鸦雀元二,拜见主人。”
沈缜温声:“横礼。”
方横礼直起身,取下了面具。
相比邵玄微五官普通易隐入人群、贺九阳气质朴实极擅潜藏、耶律顿珠更是北国贵族男性最普遍的体型长相,方横礼其人,和她的上峰柳斯如一样,都有着让人一见便难忘怀的面容。
卿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沈缜看过她的履历,其祖父乃元国当今太傅,伯父为国子监祭酒,母亲出自素有“容貌轶丽”之美名的河西卓家,她本人更在年少时于镐京中颇有才名,可这样一个人,却在五年前以“病逝”作为世人眼里的结局、进入了鸦雀,又仅仅五年,被柳斯如拔擢成为元二。
有自己的故事,也有过人之处。
沈缜下了结论。
她扬手示意方横礼看屋中的另一人:“横礼,女君姓谢。”
又望向谢容:“夫人,兕子喜好的荔枝,便是横礼所送。”
两人互相见了礼。
寒暄过后,方横礼不肯落座,她垂首告罪:“禀主人,属下无能,尚未查到符合条件的高至其人。”
还没有么......
沈缜摩挲着袖口,淡淡道:“并非你们的过错。”
总逢恶事,这个恶事,会不会包括她迟迟找不到惩罚任务的任务目标?
......
预感成为现实。
三个月过去,车队已经快过元乾两国的边境线,鸦雀却还没有找到人。
沈缜的五感衰退了大半,总逢恶事的惩罚也越来越厉害,从吃饭喝水会被呛,到一路上山匪遇见了几波、老手的带路人迷了路、官差将她们认成通缉犯派兵捉拿......
这日停驻于客栈,她从睡梦中醒来,心忽有所感,瞧向窗边。
一袭红衣,青丝如瀑。
沈缜轻声:“...绻绻?”
那模糊的影子走过来,一边摘下了面具。
沈缜撑身坐起,注视着那双看什么都好似含着脉脉柔情的凤眸,笑问:“事情结束了?”
“嗯。”丛绻应。
她顿了顿,又蹙眉:“霍道友...”
沈缜了然:“仍旧欢喜她那位兄长?”
丛绻眸底神色复杂:“...嗯。”
沈缜淡淡笑了笑。
在八籽镇中她醒来后没多久,就知道随太阿门一行人一同前来的还有青州霍家人——九年前接獬豸楼挂案夜闯府邸欲带走丛绻的霍姝语所在的霍家。
两队人马不久前碰见,刚好目的地都是九沂山,便干脆结伴同来。
如果沈缜猜得没错,丛绻脱离太阿门寻找“魔尊”夜北的大部队,用的托词就是重逢故识、欲先协助其取得九沂山中的灵物。她毕竟是第一次下山,在此之前也从未进过洞天福地,眼下碰到了一处,好奇也是自然。
不过,不管她是真的好奇,还是想要独自行事,话已经说出去了,进九沂山一趟就是必然。而这一趟...
当年对于霍姝语的“预知”,沈缜在剑阁山中时曾讲给丛绻听,且言语之中多有“依照她对萍水相逢之人的态度,不该有预知中那般行事”的疑惑。
可而今...沈缜看着面前的女人,意有所指:“或许在我们眼中非是良配的人,对她而言,却因有些事情所以与众不同、难以割舍呢?”
四目相对,丛绻眼眸微弯,唇边勾出丝笑:“阿缜想说什么?”
沈缜很温和:“没什么。”
丛绻的目光定定看了这人一会儿,半晌,才向下移去,落在她心口顿了顿,然后收回。
清泠的声音落在屋里:“我的灵力无法再继续支撑下去。”
沈缜道:“我感觉到了,这些时日辛苦你。”
丛绻抬眸:“那座神像虽禁制奇诡,却并非种下诅咒一类。被它所伤,怨灵暂时令人失去五感、恶事缠身会有可能,但怎至如此?”
是啊,怎至如此。
沈缜盯着女人的眼睛,想仔细辨别其中神色真正的含义,须臾,她抬起手,欲抚平女人眉心。她刻意放慢了动作,面前人也接纳了这一举动,然而在碰到的瞬间,指尖还是传来了颤意。
几个月前的鱼水之欢十分自然,可几年前几乎日日都有的动作却陌生至此。
沈缜收回手,沉默片刻,开口:“丛绻,我很困惑。七年前离别之时,你似乎对我失望透顶,为何再见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觉得,你好像情深更甚昔日?”
这个自翻云覆雨之夜后一直横亘在她心头的问题,思忖许久,她还是决定坦然相问。
毕竟,以两人如今的关系试探此,大约只会弄巧成拙。
实话讲,沈缜曾想过若有朝一日与丛绻再见,可能是几年后,也可能是十几年后,那时的少女应已彻底蜕变,她无法再像开始一般仗着年龄与阅历的优势看透少女的想法,这很正常。但她确实未料到、也不明白,少女怎么会是此般反应。
沈缜清楚丛绻的底色,那是不甘于命运、有着勃勃野心、一定境地里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这样的人,可以为逃出秦楼在对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仍委身于自己,可以明明处在弱势地位担惊受怕时却仍不放过任何一丝试探的机会,也可以在知道自己会想到的情况下为制衡自己故意背上另一个枷锁......
这样的人,知道她们在做戏,动心可能,可为何却因这动心生出了期盼,甚至现下,主动招惹、重蹈覆辙?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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