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同知摆出一副两不相帮的样子,葛小毛的同窗们只能不悦地盯着盛母,不便反驳,不仅是为了应同知的面子,也为避免纠纷加深。
卢霖轻咳一声,道:“天色已晚,有些繁文缛节就免了,既然应同知已经到达,我看婚礼便可继续,让两位新人快些入洞房。”
应同知点点头,正要说话,哪知盛母大声道:“慢着!”
众人诧异地看向盛母。
盛母扫了一眼葛家人,轻蔑一笑,道:“当年商讨婚事的时候,葛家人说能请方虚圣来,我们这才免了葛家的彩礼,只要一些普通的金玉饰品,最后都留给小蓉。不过呢,大家都看到,方虚圣今天没来,那你们葛家的彩礼,就要变一变。”
“如何变?”葛小毛怒视盛母。
盛母笑道:“我们家小蓉琴棋书画说不上是一国大家,但也算样样精通,人又漂亮,甚至有名门之家上门提亲。当年提亲之人,出彩礼价格最高的是三千两银子加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院以及三间店铺。你们葛家,也就比照这些出吧,这些彩礼,我们就不给留给小夫妻了。”
“你……”葛小毛差点破口大骂。
各地习俗不同,有的人家会把彩礼和嫁妆全留给新婚夫妻,而有的则只留嫁妆,女方家会拿走所有彩礼。
葛家人死死握着拳头,许多人恨不得动手。
盛母继续道:“既然方虚圣没来,我们盛家的嫁妆也要减一些,店铺等物就省了,只留两百两白银吧,毕竟我家的小儿子还要娶妻,要为他准备好彩礼。”
听到这里,所有人终于明白,盛母之所以一直在闹,为的就是银钱。
方虚圣若在,那盛家自然能沾上光,陪嫁的银钱店铺多一些无妨,可方虚圣不来,葛家根本不值得盛家那么多的陪嫁,所以借机闹事,多要彩礼少给些嫁妆,根本不在意女儿死活,只是为了家里的小儿子。
烛光下,新娘螓首低垂,泪水涟涟。
不等葛家答话,盛母故作为难道:“你们若真备不齐彩礼,今天这婚事,不知如何办下去。”
连几个盛家人都露出愕然之色,盛母这是仗着自家人强势,勒索葛家人。
之前若盛家悔婚,那是盛家的不对,现在婚宴之上葛家人若是拿不出应有的彩礼,那葛家必然会被人认定是娶不起老婆,至于盛蓉将来的名声如何,盛母已经完全不在意。
“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解家主微微一笑,道:“舍妹话糙理不糙。小蓉是我看着张大的,这么点聘礼,寒碜了。合安已经十四,马上就能娶妻,彩礼要备得厚一些,这样才不会被亲家瞧不上。”
盛家人群中,一个少年笑了笑,道:“多谢娘亲和大舅。”
解治文狠狠瞪了一眼堂兄,盛合安吓得躲在大人身后。
卢霖等人气得两手颤抖,如果仅仅是三千两银子,众人凑凑也能够,可再加一处大宅院和三间铺子,完全超出在场人的极限。梁远在所有人中最富,可也拿不出一座大宅院和三间铺子。
葛小毛咬着牙,握着拳,恨不得解除婚约,但是,盛蓉是无辜的,自己不能那么做,如若自己解除婚约,那盛家必然会把盛蓉送卖给大户人家当妾,因为有钱的大户人家不会娶盛蓉为正妻。
卢霖愤恨地道:“方运与蛟圣宫大战的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他刚当长江君,自然没法来。梁远能来,就说明方家人没忘记葛小毛!盛夫人,你把事做的这么绝,就不怕以后遭报应吗?”
盛母呵呵一笑,道:“你们不要拿着方虚圣的名头来吓唬我们这些老实人,济县方家那么多人,这些年结婚的不少,方虚圣去了吗?方虚圣是没去,可也亲笔书写《桃夭》贺喜,在大婚之前送至。你们葛家现在收到方虚圣什么贺礼了?有一文钱一个字吗?”
葛家人沉默着,甚至连葛小毛的同窗也无言以对。
那应同知露出恍然之色,面带微笑。
解家主轻叹道:“诸位,你们都以为舍妹在咄咄逼人,实际上,是葛家打着方虚圣的名号来骗盛家!盛家没有立刻翻脸,只是要该要的彩礼,已经对得起葛家!”
“你们……”葛小毛的父亲气得身体一晃,被葛家人急忙扶住。
“爹!”葛小毛急忙跑到父亲身边。
葛父胸口起伏,面色悲凉,望着葛小毛,咬牙切齿道:“这盛家,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说着,浑浊的泪水缓缓流下。
“爹……”葛小毛死死咬着牙,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能让盛家人看到自己的眼泪。
盛母笑道:“亲家,身体不好就多喝点汤补补。小毛啊,咱们说正事,你们葛家有那么多亲朋好友,你有那么多同窗,不会出不起这些彩礼,借也能借到了。我们早知道,你是喜欢小蓉的,你愿意看到小蓉在婚宴上走出这个家门吗?你要是不娶她,她以后的名声可就毁了!小毛啊……”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温润宽和的声音。
“小毛的彩礼,我出。从此以后,盛家与葛家两不相干。”
盛母哈哈大笑,一边转头看向大门,一边道:“好啊!我就说你们葛家藏着掖着,现在还不是露马脚了!只要有彩礼,一切都好说……”
在声音传来的时候,葛小毛、卢霖和所有曾跟方运接触过的同窗,都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望向门外。
当看到门外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后,葛小毛泪如涌泉,朦胧了眼前的世界。
这个在婚礼上被盛母如此羞辱都没有流泪的新郎,嚎啕大哭。
那些当年经常见方运的葛家人,望着来人,和葛小毛一样,泪水止不住往外流。
卢霖等人红了眼圈,随后惊喜如狂。
许多人并不熟悉那声音,但看到葛小毛等人反应后,瞬间明白是谁来了。
当世唯有一人。
盛母在看清那一袭青衣的刹那,目瞪口呆。
那人正迈步入门,但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到那门框如此之小,因为那人几乎能撑爆门框;可又觉得那门框无比巨大,因为连这人都能容下,那这门框完全可以装下一座高山。
那人明明只是个年轻人,可所有人都感到他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走出,天地四方都仿佛在他的脚下,万物众生都只能仰望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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