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头响起叩门声:“侯爷,有位燕云歌求见。”
两间竹屋临着池塘,曲桥残荷,一丛矮竹掩映窗间,颇有韵致,这样的住处虽不够气派,却很幽静冷清。
后园之中,燕云歌双手负后立在池畔,悠然地在看池子里的鱼儿游来游去。
一进园子,白容就看见那道孑然身影,姿态孤傲的比他更像是这的主人。
燕云歌察觉到有人来,转过身向他微笑,“侯爷。”
白容平淡的出奇,他身旁之人反倒错愕,虽然只是一瞬,却让苏芳捕捉到了。
先发制人占先机。燕云歌上前,微笑有礼道:“不知道侯爷可记得在下?”
白容声音冷冷:“本侯想忘也难。”
燕云歌拱手赔罪,“当日在荣城,燕某若有失礼冒犯之处,还望侯爷不要见怪。”
白容冷哼,也不让人起来,顾自往亭中的茶桌方向走去。
“你不是看不上本侯,还来本侯府邸做什么。”
燕云歌依旧拱着手,微笑,“闻白侯求贤,不拘一格招人才。燕某自然是为投奔而来。”
白容拾阶而上的脚步停下,回头,目光深深地打量燕云歌,嘴角上扬,勾勒出近乎讽刺的笑,“就凭你?”
燕云歌浅笑,眼里也无特别情绪,很是泰然道:“自然。在下自问有诸葛之才,就不知道侯爷你是否有汉主之量?”
白容不怒反笑,面上态度依旧傲慢,“本侯一向礼贤下士。公子竟然如此自信,不妨进来相谈吧。”
燕云歌从善如流的起身,跟在他后面进了亭子,于石桌前站立。
白容捧起丫鬟递上的热茶,划着茶盏吹了吹飘在上头的茶叶,声音慢慢道:“你说自己有诸葛之才,那本侯就考考你,看你如何担的起诸葛二字。”
燕云歌神情如常,只道:“侯爷请出题。”
白容看了一眼苏芳,苏芳心领神会,上前一步说道:“还是由学生来问燕公子吧。燕公子,成大事者,必须成其三事,是三哪事?”
燕云歌似有叹息,道:“首先,成大事者,不谋于众。你问我这个问题,便已经失了作为谋士的身份。”
苏芳变了脸色,白容却挑高了眉眼,问道:“何解?”
苏芳强作微笑,燕云歌话里留情,只道:“成大事者,何止要成其三事。知人善任,不拘小节,心狠手辣,笼络人心,建立威信,这些都是成大事者需要做到的。我就问侯爷,可以做到上面那几件事?”
白容优雅地品茶,不屑地道:“有话便说,不用故作玄虚。”
燕云歌平静道:“先说笼络人心,侯爷早年军功彪炳,如今又手握重兵,在军中人心已定,然而在朝中却没有太多的话语权。虽然这与侯爷常年在封地,没有常来盛京有关,但追根究底,实乃侯爷你孤立无援所至。”
“朝中众臣都唯国相马首是瞻,皇上也是事事过问国相,本侯哪有说话的余地。”
“确实。”燕云歌不客气地点头,“但侯爷忽略了有一点。就是文人和武人是不一样的。武人经历太多腥风血雨,早看透生死,心地大多变得坦荡。”
“至于文人……”她嘴角隐露冷笑,“经历的也是生死,却是朝堂上的机关算计勾心斗角,这类人最怕死,最怕惹祸上身,可又讲究个什么文人气节,标榜士可杀不可辱,清高的不行。”
“你倒是看的通透。”白容随口道。
“这群人虽然没有大用,可是能说话的,又大多是这些人。有言是宁得罪小人,也别得罪女人,宁得罪女人,也别得罪文人。天下悠悠之口始于文人笔下,这笔握在谁手中,谁便掌握了话语权。”
白容垂了一眼,似在思量。
燕云歌徐徐又道:“皇上年纪正盛,太子也非无能,一个手握重兵的白侯却身处边陲,自立成国,一些险恶用心的小人若以此大做文章,侯爷猜皇上会怎么想?”
白容眼色一下沉了下来,燕云歌看在眼里,表情冷淡如水道,“事关祖宗基业,自然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砰”地好大声响,一块茶杯碎片弹到燕云歌脚边。
燕云歌不再说,安静地垂首。
沉默良久,白容语气森然低声道:“依燕公子之言,本侯该当如何是好?”
“侯爷需要一把刀子,一把能让皇上安心,百官诚服,让侯爷置身一切事外的刀子。”
白容抬眼看她,燕云歌抬起眼,静静道:“而我,就是那把刀子。”
“侯爷如今势大,难免被人视为眼中钉。如果这个时候我能造出一番声势来,最好还能跟侯爷你对着干,必然能得到一些反对侯爷的大臣们的垂青。表面上不和,私下却互通有无,这朝堂上的一切动静不就尽在侯爷掌握中么。”
白容心下一动,面上却不显,眼睛扫过一旁沉默的苏芳,声音淡淡道:“你至今是个白身,想做我的刀子,至少也要考个功名回来。凭你一己之力,想将朝中要员玩弄鼓掌之上,谈何容易。”
燕云歌却道:“在下至今白身,不过是因为入仕时机未到。至于我够不够资格做侯爷的刀子,我只说一句,天底下的人,均以士为尊、商为贱,殊不知天底下最好使的两样东西,一是权力、二是金钱,便是当朝圣上没有后者,也无法大展手脚。燕某虽是一介商贾,算计人心的本事却是与生俱来,更何况燕某有的是银子。”
“侯爷,只要有钱,何愁大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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