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整合?这是怕莫远拥兵自重,想分散兵权罢。
此举是为打击莫家,还是为牵制太子?燕云歌横了燕不离一眼,竟猜不透这位父亲的打算。
无论是之前的八字谏言,还是现在明显为陛下收回兵权的说辞,其本心都是揣测圣意,文官里的枭俊擒敌之臣,还真非燕不离莫属。
燕不离几句话说得龙心大悦,燕云歌不认同也不会蠢到去虎口拔须,只在承明帝问她对国库亏空一事的看法时,从容地答了惠州二字。
“惠州?”承明帝怔了一下,似乎一时想不起来惠州在哪,待燕不离提了一句“是犬子所管辖的州县”才恍然大悟。
燕云歌此时提袍跪下:“皇上,臣请彻查国舅严昆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一案!”
承明帝先看了燕不离一眼,见他轻微一个摇头,心里计较了一番,沉声问:“燕云歌,你凭什么敢去办国舅,凭你一身孤胆不怕死?那朕告诉你,年年有人弹劾严昆,不怕死的官多了,为此死的官也多了,之前死的那些官哪个不是有勇有谋才智过人,死得最快的官人还未出京,就被流民杀于城前,你当严昆背后的人是谁?岂容你一个七品的官说动就动!”
“皇上!”燕云歌重重磕了一个头,额头贴地时,冰冷的青砖迫使她冷静,她为这个案子深思熟虑几天,并非意气用事也非大胆冒进,她心里有全盘计划只差机会,如今机会就这么送过来,便是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也要试一试,而且她也在赌,赌陛下此行唤她,本就存了这个打算。
“臣知道!”她深吸一口气,抬起脸,铿锵有力地道:“臣知道此事难办,臣也知道惠州形势错综复杂非臣可以撼动,但是因为难办就不办了吗?那先前的流血牺牲算什么,皇上也说了死的官多了,那再多微臣一人又有何妨!”
“燕云歌!”出声的是无法容她对陛下不敬的燕不离。
燕云歌目不斜视,大有孤注一掷之感,她言语恳切道:“皇上,与其宁藏府库不积于人,臣更愿以一人之躯为后来者开路,斩奸除佞,藏富于民,求陛下成全!”说罢再次拜下。
燕不离气得脸皮发抖,此事办得好没有嘉奖,办不好还要连累燕行,以小搏大的前提是有利可搏,可办此案分明是双输局面,这个女儿自以为是听不进劝,还说什么聪明过人,分明是愚不可及!
承明帝轻笑了声,笑声落在燕氏父女心头是胆战心惊。
“燕卿,你我多少年没听见这话了?”
燕不离唇一抿,可不敢答。
“燕云歌,你愿身先士卒朕不拦你,可若彻查不成,朕也不会护你。朕现封你为巡按御史,替天子巡狩,务必查明国舅严昆结党营私一案!”
“谢皇上!”燕云歌面上一喜,接着道:“未防办案中有小人反咬微臣,求皇上再派一人随臣协理办差!”
“谁?”
“御史台沈沉璧。”
承明帝气笑了,沈沉璧空会写些文章,为人刻板于官场权数半点不通,找此人一起办案,不是多给自己找份气受?他治下多年,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会给自己找不痛快的臣子,这个燕云歌当真是狂妄至极。
“准奏!”
思绪回笼,恍如隔世。
燕云歌稳下情绪,想着明早再试一次,只要无尘能打消跟去的念头,她再说上三天好话又有何妨。
眼见就要到将军府,她寻思着今天从哪面墙翻进去,未料被身后一双火热的手掌擒住。
“云之。”
燕云歌一惊回头,几日未见,他的脸色苍白了不少,明显消瘦了。
“既伤得不轻,不在府里好生休养,你乱跑什么!”压下对这个人的厌烦,她的语气还能听出几分关心来。
“我今日出御书房时,听陛下语气明日是要召唤你,你有来寻我的闲功夫,不如回去想想陛下的用意。”她将他推开,主动来到隐蔽处说话。
柳毅之跟在她身后,气息微弱,声音也极淡,“你还在生气?”
“我气什么?”燕云歌回头与他正视,语气神色皆是冷淡,“你给我一巴掌,也还我一个人情,我们再有什么恩怨,也两清了。”
柳毅之苦笑了一下:“你这语气还说没生气?”
我说话就这个语气——燕云歌正欲顶回去,却发现柳毅之又要伸手圈她到怀抱里,她反应灵敏,立即往后退步,正色道:“你疯了,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云之,让我抱抱你。”
“柳毅之!”
“云……之……”
到底是让他抱到了,燕云歌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他身体的重量和他吐露在她耳边沉重的呼吸,那呼吸又烫又重,吹得她耳根子都要烧起来。
“发烧了就回去找太医,放开我!”她挣扎了几下,发现手臂被圈得死紧,皱着眉,缓和了语气道,“柳毅之,我只说会原谅你,并没有打算和你、你你别这样,凭你兵部尚书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把心全吊在我身上!”
柳毅之不听她说完,已经笨拙地吻上她的唇,燕云歌脸色一沉,想要用掌力推开他,发现使不上劲,才想起内力被无尘封锁了,她只能将头偏向一旁,用最原始的方法去拒绝。
柳毅之寻不到她的唇,只能将脸埋在她脖颈处,“云之,你听我说句话!”
燕云歌一言不发。
“办严昆等于对付皇后,可皇后又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云之,你多想想这点。”柳毅之说完将人松开,看她的手腕被自己握红,衣襟也乱了,不由地满是歉意道:“抱歉,我总是这样无礼,不顾你的意愿对你使强——”
燕云歌还在想他刚才那话,见他故态复萌,懒得应付转身就走。柳毅之手上施力将人拉住,急道:“云之这些天我常在想,如果我不曾这么荒唐,如果我能先遇到你,如果第一次见你时,我还是以前人人艳羡的柳二公子,你我之间会不会就——”
“不会。”燕云歌将手抽回,对着他连一丝伪装都不屑了,冷漠道:“我从来喜欢乖巧听话的男子,对你——”
柳毅之情急地要说,燕云歌抬手阻止,不得不加重了语气,“不要为我失了你本来面目,我不喜欢你,你没必要讨我欢心。”
话到这,她干脆将话说得更坦白,“不是你对我有情,我就要去承你的情,天下喜欢我的人多了,我总不能都去回应。柳毅之,”见他摇摇欲坠,似无法承受,她到底没有将话说得更难听,无奈道:“你我好聚好散,各自安好吧。”
她还是走了。
柳毅之脸上泛起了懊恼——他今日来明明是为了来提醒她严昆不好对付,可一看见她便全盘乱了。他从小拜入名师门下,因为才学武功家世出众,谁人见了他不是阿谀奉承,所到之处哪里不是前呼后拥,几时如此低三下四地赔过不是?对她三番两次的讨好,背地里不知道练了多少回,可总是不得要领。
当年有几个当他面笑他是疯子的同窗,他事后气不过还偷偷去教训,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既豁得出去又死要面子。
柳毅之捂住腰腹,身体疼地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世子,宫里来了口谕,宣世子入宫。”响起来的是管事犹豫的声音。
“知道了。”他淡淡地开口,望着那没良心的女人离去的方向,嘴角带着几丝讥诮,“摸别人的心思倒剔透,一猜一个准,怎么就不明白我呢。”
管事莫名,柳毅之哼了一声,转过身又是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回吧,总得力所能及做点什么,我若是输了,谁还能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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