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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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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州。

“为父甚是忧虑。”

燕行紧紧盯着那几个字,慢慢地念了一遍,他反复地看着信,仿佛想要透过这薄薄的一张纸读出背后真实的含义。

旁边,孙主薄思索地捋着胡子,小声道:“相爷信中只说了令慈怀相不好,这离生产还有数月,天子脚下又是能者众多,卑职觉着转机总会有的,大人不必过分担心。”

如果说连京中的圣手都没办法,他们远在惠州又能如何?

燕行翻转了信,眉头紧锁,“你去取火来。”

孙主薄想到一种用柠果和葱白写的密信,只有遇热才能显现,便赶紧去取来火烛。

燕行用火折子点了火,将信在火烛上烤了一会,翻来覆去都没有发现,失望说:“是我多想了。”

“大人是觉得这信哪里有古怪?”孙主薄不解。

燕行解释:“我父亲从不爱提家中的琐事,这封信又是年前最后一封,按说他会提点我年后朝廷的一些新政,可是你看……”说着将信递给主薄。

通篇信里只提了几句琐碎的事情,连母亲的消息也是在最后一笔提及,这不符合父亲古板的性格。

临近年关,又是大雪封路,这封信还是托走货的客商送出来的,怎会只提及无关紧要的东西,什么庄子的收成尚可,府中因故换了批人,祖母的身子也不大好,更对姐姐只字未提。

至于母亲,从自己来惠州后,她对府里的事总是报喜不报忧……

燕行越发担忧,抬头看孙主薄,“送信来的客商在哪里落脚,你打探一下,年前京里是否有什么大事发生。”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回孙主薄也不禁忧心道:“这会不会是燕相对我们的示警?”

燕行也有同感,却觉得这是母亲在对自己提点什么。

孙主薄差了几个衙役去问,也说不拘什么消息,只要是年前发生的,较为古怪的都要记下来。

衙役出去打探了叁天才来回命。

燕行听完脸色大变,怔怔地跌坐在椅子上。

大娘病逝了。

怎么会,这太突然了,姐姐上次不是说病情好转了,好端端的怎么会……

燕行浑身冰冷,肩膀止不住的发抖,突然想到哪里有古怪,赶忙从书中取出信反复查看,信中对莫兰的离去竟一字未提。

孙主薄追问衙役,“燕相府当真一次发卖了十几个老人?可有问出是什么原因?”

衙役回复说:“问了商队里好几个管事,都是这么说的。其中有个老嬷嬷被一户人家买去做粗使婆子,他们还搭着商队的马车走了一路,据新东家说,婆子嘴巴紧,连他们也问不出来,只说是燕相突然发难,大伙都猜是这批老人里都混着谁家的探子。”

孙主薄摸了摸下巴,盯着燕行看了好几眼,才道:“真要是探子还能由着她们活着出来?怕是主人家出了什么事情,这批人都不能留了。”

衙役狐疑:“可这些人出来了万一在外到处说,主人家不也是名声受损吗?”

孙主薄道:“这我们就不管了,行了,把话落肚子里,都下去吧。”

正说着,那边燕行将信烧了,等衙役走远了,才转过来对孙主薄,格外严肃道:“我想回京一趟。”

孙主薄的表情慢慢凝重起来,提醒他:“大人擅离职守可知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燕行说着,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渐渐苦笑道:“家中主母过世,却无人来为我报丧,母亲千难万难送了消息给我,我现在只怕家里……”

燕行隐约有个可怕的念头,他就怕是母亲不甘为妾意图害死了大娘,现在证据落在他人手里,太过害怕才写了这封信给自己求援。燕行心沉沉的,回想了母亲平日的为人处事,转念又觉得不会,母亲最多爱逞点嘴皮子功夫,让她去害人万万是没胆子的,大娘也不是苛刻的主母,治下一向温和,母亲不至急了眼去害她。

或许真是病逝,可要是发病走的,为何不派人来报丧,燕行想不通这里。

他看向孙主薄,将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

孙主薄听了半晌,只问了一句,“大人说家中还有一个姐姐,敢问令姐是个什么脾性的人?”

燕行心一惊,“这与我姐姐有何干系?”

孙主薄摇摇头,凭直觉说:“燕相信中唯独没有提及令姐,如果说不提主母病逝,是他怕大人会关心则乱,可对女儿也只字不提就很可疑了。”

孙主薄家中也有老妻,随着他外放后,每回给她母家去信,总爱提几个子女如何,家中营生如何,母家回信也大多是这些内容,甚至连一些陈年趣事都要拿来提嘴,所以一封信里只字不提女儿近况,这在他看来是很不合常理的。

燕行听他这么说,更要坐不住了,马上提笔写信说:“衙中庶务交由你代管,我将这几日的公务处理尽快就走,你为我安排快马、干粮,还有一套准许商队走货的文书。”

孙主薄不懂燕行为何更急了,连连劝他,“路上积雪厚重,大人便是有快马也不得行,何不等开了春再走?”

姐姐为人大气,轻易不会与母亲计较,可母亲会不会干蠢事就难说了,燕行想到要真是母亲害了大娘,或是他人下的手,但母亲也有份参与,他恨不得能一日千里回去,哪还能拖到春后。

燕行越想越乱,几乎要折断手里的笔,语气沉沉说:“我早些回去,她或许能看在我的面上手下留情,不然……”

以姐姐的手段,府里非翻了天不可。

就在燕行琢磨着如何最快回京的同时,盛京的人们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了个措手不及。

又一个同僚被家人接走,燕云歌也干脆收拾了笔墨,望着阴沉沉的天,俯身将自己桌上的蜡烛吹灭,一个人慢慢踱步在雨中。

两旁不时有快跑回家的同僚,也有与她这般闲情逸致散步走着的,大多是高几级的上峰,嫌捂着头发避雨有失身份,不如镇定的淋一身雨,还有几分潇洒。

自被燕不离安排来司库,到今也有月余,除了府严的一百两,燕云歌的劝捐毫无进展,所有人都在看她如何收场,唯她无事人一般每天到时辰来应卯,到时辰散值,好似在过一天算一天。

燕云歌回到府中时,雨势稍歇,张妈正叫几个丫鬟把蜡烛都点上。

张妈看看天色,问刚换了衣裳的燕云歌:“姑爷还没有回来,咱们是不是派个人去接?”

两人近来时有争吵,可要说大的矛盾倒也没有,尤其秋玉恒的脾气从来去得快,这几日对着燕云歌又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全然忘记了两人先前一度吵到要和离的地步。

想到秋玉恒,燕云歌就觉头疼,要知道当初从水里捞起这么个烫手山芋,还不如由着他泡一会。

“木童会去接的。”

燕云歌淡淡的一句就让张妈闭上嘴。

一会儿工夫,屋檐下又开始滴滴答答地汇聚成一股小水流,齐齐落下来打在青石板上,雨势又大了,张妈赶紧叫来丫鬟们把炭盆都点上。

小厨房同时送来晚膳,刚摆上桌,张妈看着正要动筷的燕云歌,表情欲言又止。

按理说姑爷没回来,大小姐不该先传饭,但大小姐什么性子,哪里会为一个男人饿着肚子专等,张妈一边觉得女子就该硬气点,省得什么人都敢欺到她头上,又担忧燕云歌的傲气不加收敛,早晚有一天会害了她。

燕云歌吃到一半,就有婆子来禀告:“少爷回来了,在书房呢,说不来用饭了。”

张妈点点头,见燕云歌没什么表示,就做主让婆子下去了,自己则悄悄去了书房那里。

书房外,是春兰守着门,她见张妈妈来,赶紧行了一礼。

张妈见着春兰若有所思,直到春兰怯怯地叫了她一声,才回过神,叮嘱说:“少爷许是饿着肚子回来的,你去小厨房让备些饭菜,问起来便说是少夫人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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