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若蓝有点意外地看着他四哥。
闻若青拍拍他的肩膀。
“咱们就先来说说夷人战俘这事。”他徐徐道, “为避人耳目,高昱送战俘入京,没有直接走漴临关到京都附近的几条线, 而是绕过武陵郡,往东南方向走,到了福州境内,再自福州北上到幽州, 从幽州取道入京。”
闻若蓝的脸色沉了沉, “你是说怀阳王……”
“高炽不一定参与了此事,但人从他眼皮子底下过,肯定是他默许了的,高昱搞的这些小动作, 他看在眼里没出声, 说明他觉得目前的局势越混乱越好……他有可能还时不时地添把火,毕竟卷进来的人越多,情况越乱,对他就最有利。”
“……这么说来, 怀阳王也有争储之心?”闻若蓝喃喃道。
“他骗得了圣上, 可骗不了我们。”闻若翡在一旁冷笑。
闻若青看着他七弟, “你上次不是还说, 叶昭跟你和怀明说过明安营的人军备武器都是一流的, 可见琼州军和福州军的随军工匠水平高出咱们工部一大截,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怀阳王如此重视这个, 你说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闻若翡也道:“上次我换防去虎山大营, 还在明安营的都尉王霆手里见过一种西洋过来的手铳, 只可惜他藏得紧, 没能仔细看看。”
闻若蓝看看四哥,又看看六哥,问道:“那为何圣上就对这些视而不见,还如此信任他?”
闻若翡道:“高炽表面功夫做得好,哄得圣上高兴是其一,其二,弹劾他的折子和琼州福州一带官员的上书都被拦截了,递不到圣上手中。”
闻若蓝想了想,“通政司?蒋明?”
两个哥哥都笑了,这回真心实意地称赞他,“这倒真是长进了。”
“得了,不说这个了,”闻若青道,“我不久前得了一本好兵书,研究了一阵,根据那书上的内容画了些图纸,你们来我书房看看。”
两人听说,忙起身跟他去了辞云斋。
这一晚三人在辞云斋里呆到后半夜,宵禁解禁后,闻若翡回了家,闻若蓝跑去他六哥的霁风院睡觉,闻若青不想跟他挤一张床,就自己随便在书房里睡了。
闻若翡回到自家院子,刚走到正房的窗下,就听他媳妇林莳君问了一句:“绿莐回来了?”
绿莐是他的字,不会吧,他脚步声这么轻,他媳妇都听见了?难道一直在等着他?
他一时心惊肉跳,腿肚子打颤,很没有出息地脚底抹油溜了。
林莳君推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看:“咦,人呢?”
闻若翡心有余悸地溜去了书房,这个……夫妻久别胜似新婚没错,他每次回家后跟他媳妇头两回也感觉甚好,可他媳妇为了怀个男孩,不准他这样,不准他那样,还定了好多的条条框框,弄得他味同嚼蜡,偏偏还不能退缩。
哎,本以为回来得好好哄她一哄,可看她这样子,不仅不需要他哄不说,铁定还要缠着他再一起做生孩子的事,为了这种目的,并且全部为了这种目的的夫妻间活动,他不喜欢,很不喜欢!
还是……下次回来再努力吧。
林莳君唉声叹气地关了窗户,丈夫心里烦她也知道,可她有什么办法?她也很不喜欢好不好!
这日闻若青休沐,一大早就带着闻嘉珏骑马出去了,谢霜把尹沉壁叫来,让她跟着一起收拾浮舟小筑的屋子。
浮舟小筑是闻若丹和苏慕之的院子,已经空置了很久,离上回两人回来过年已有差不多两年时间,因怕屋里的器皿摆件搁坏,东西都收到了库房里。现下仆人们把浮舟小筑的房间都打扫出来了,但屋里的陈设和布置却要大少夫人来拿主意。
谢霜拿了单子让人把东西从库房里搬过来,一面指挥下人摆放,一面给尹沉壁讲:“这张香几几面是岐阳玛瑙石的,用的紫檀木镶心,这种香几,搁一块蒲石,或单置一个香炉最合适,插花的话放个三寸高的鹅颈瓶不错……这个小花瓶,是宣德年间哥窑烧制的胆瓶,宜小而瘦的花枝,不能多,最多两枝,一高一低即可。”
尹沉壁连连点头,她知道大嫂今儿是特地来指点她了,感激之余认真聆听,心下暗暗记诵。
她跟着谢霜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虚心学习的同时也不免感叹这位五嫂屋中陈设之精美华丽,器物之珍奇奢贵,谢霜看出她心中所想,微微笑道:“你五嫂为人最是讲究,又很爱美,屋里的东西,每一样都要用到最好,东西和东西之间也要做到最为协调适宜,就比如这幅周昉的《美人图》,挂在她这屋子里,就起了画龙点睛之用。”
尹沉壁环顾了一下屋中陈设,笑道:“果然。”
“说起来,这些方面我都不如你五嫂,东西不过照着她原来的样子摆放而已,”谢霜接过丫头递来的茶,喝了两口,又道:“拿她的屋子来做学习参考,抵得上你自己看上一两个月的书了。”
尹沉壁真心实意地感谢她,“多谢大嫂。”
谢霜点点头:“齐姐儿说你自己学了不少,这很好,横竖你们夫妇以后孩子大了,总要单独分府出去,你以后要自己当家作主,多学些总没有坏处。”
“大嫂说的是。”
眼看要到午饭时间,谢霜暂时放下手中事务,和尹沉壁一起出了浮舟小筑,慢慢往凝辉院走去。
“苍榆这孩子非池中之物,即便不能承袭爵位,他自己闭着眼睛也能挣个好的前程,你既嫁了他,府中的一应事务,包括往后与周围达官显贵的人情往来,都要心中有数才行,不能让人看了笑话。”谢霜继续道。
尹沉壁忙道:“是。”
“好在你也很勤勉,咱们慢慢地来吧。”
饭后尹沉壁禀过老太君和江氏,带着木棉出了门。
她请了城西德春堂的刘大夫,雇了辆马车请刘大夫坐上,自己和木棉的车跟在后面,吱吱呀呀地出了城,往西山脚下的尹家田庄去了。
她母亲的病向来是这位刘大夫在看,每年快入冬之时,尹夫人的药方都得重新换过,尹沉壁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昨日就叫木棉出去跟刘大夫约好了。
刘大夫给尹夫人把了脉,笑道:“夫人今年倒是好过往年,用的药可以略略减些分量了,您近来晚间睡眠可是有了改善?”
尹夫人道:“往常每晚只睡得个罢时辰便醒了,近来可以一连睡上两个多时辰。”
刘大夫颔首笑道:“夫人以往忧思郁虑过重,导致气机不畅,气血瘀滞,心脉痹阻不通,如今宁神宽怀,自然便好了许多。”
尹沉壁在一边听了大喜,忙请刘大夫开了方子,又让木棉跟着刘大夫回城去抓了药过来。
刘大夫捏着比往常丰厚得多的诊银笑呵呵地走了,尹沉壁坐在院子里和母亲说话,随手拿了母亲的一件旧衣来缝补。
“等骡子巷的铺子有了收益,我就在城里租个院子,娘搬回城里住,延医问药也方便些。”
尹夫人披着件貂毛镶边的披风,拿了本《小窗幽记》就着天光在手里翻着,微微笑道:“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何苦又去花费那些钱?”
“娘住得离我们近些不好吗?怀洲也可以常回家陪您啊。”
“知道你们过得好我就安心了,再说吧。”尹夫人道,“倒是你,嫁过去也有快三个月了,有什么信儿没有?”
“什么信儿?”尹沉壁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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