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半后, 闻若青处理完了衙门里的公事,带着闻竣骑马去了怀阳王府。
已近黄昏,夕阳西沉, 王府门前的流水席又新上了一波菜肴,门口的吃客不减反增,一条街上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闻若青和闻竣牵着马挤过人流, 还未到王府门口,便见田柄一头汗地迎了过来。
“闻老弟!”田柄擦着额角的汗,抱怨道:“他奶奶的,今儿老子身上的汗就没干过, 饭到现在都没顾上吃一口, 还好你派了人过来帮忙,今儿多亏你了,下次哥哥请你喝酒。”
“田兄客气了,”闻若青随手拎起一个被人撞倒的小孩, 放到一边, “咱们兵马司本是一家, 相互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田柄没好气道:“也不知哪里冒出这么多人, 没完没了的, 个个恨不得吃够本, 这不,自家小孩都不管了, 被人挤坏了怎么得了, 到时又算在我们兵马司头上。”
人群中梁斌和刘越苦着脸, 可怜巴巴地朝这头张望。
闻若青心头暗笑, 目不斜视地进了王府大门。
迎客的管事引他去了渡音阁。
下午的大婚典礼已结束,这会儿渡音阁里头的晚宴已开场,崔瑾严令因有公务在身,下午观礼完毕后就先走了。
闻若青进了门略略扫了一眼,找到徐子谦,挨着他坐下。
主座上的高炽即刻命人来请,好说歹说把他拉去了主宾席,闻若青推辞了几位皇子下首的座位,隔了几人和伍泊君伍泊明兄弟俩坐到了一块儿。
男宾们的酒席,自是与女客那边不同,笙箫鼓乐妙音环绕,轻歌曼舞娇色旖旎,一堂的香风锦绣,夭桃霓裳。
闻若青勉为其难地应酬了一番,酒过三巡,伍泊君笑道:“怀阳王府中的舞姬,果然与别家不同,个个天姿国色,艳若桃李,这腰扭得跟水蛇一般,真是妙得很!”
闻若青看了几眼,只觉一个个矫揉造作,搔首弄姿的,愣是没看出来妙在哪里。
伍泊明拉了拉闻若青的衣袖,“我瞧好几个舞女都频频往你这边递眼色,你好歹也给个笑脸,可别辜负了人家美意!”
闻若青瞪他一眼,“别胡说。”
一曲舞罢,高炽哈哈笑了两声,朝那领舞的美人使了个眼色,“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敬闻六公子一杯?”
那美人含笑走上前来,玉手执起案上酒杯,待旁边侍女上前斟了酒,便妖妖娆娆地递到闻若青面前。
闻若青端坐不动,众人无视他冷厉阴沉的脸色,七嘴八舌地打趣起来。
覃王高允笑道:“苍榆怎能这般不解风情,难道喝杯酒也不敢么?”
闻若青这才起身,正色道:“殿下真说对了,这酒在下还真不敢喝,犯了家规事小,若是被我夫人误会,那就不妙了。”
大家一阵哄笑。
“知道你夫人是个厉害的,你放心,今儿的事咱们都不说出去。”高炽眯起眼,似笑非笑道。
“对呀,知道你闻家家规甚严,不过一杯酒而已,哪里这么严重!”覃王摇着头,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样。
太子高淳替闻若青解围:“皇兄有所不知,闻家先祖不仅规定后代子孙不许纳妾收通房,而且还严令禁止随意狎妓,与风尘女子往来,这酒六爷既是不喝,咱们也就随他吧。”
承恩伯世子蔡英桓和他弟弟蔡英泽也帮着说了两句。
“哪这么夸张?规矩不都是人定的么?”覃王不以为然地说,“逢场作戏嘛,再说人家清清白白的,哪是什么风尘女子?喝杯酒又不是要他干什么。”
不少人听了都不怀好意地笑出了声,一边笑还一边暧昧地打量那舞女。
闻若青没吭声,看都不看旁边眼含春波执酒相待的人一眼。
美人干站了半天,手都举酸了也没得到他一个眼神,最后只得委屈退开。
众人齐声惋惜。
末座上的徐子谦松了口气,闻大人洁身自好,不愧是他榜样。
片刻后闻若青抽身从席间出来,心里很有点生气。
就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儿,要不是答应了某人,他才不来呢!他是喜欢喝酒,但这种场合下的酒喝着还真是不痛快,还不如去跟田柄他们几个喝。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有些人一直看他、看闻家不顺眼,指使那舞女明送秋波,无非是想借这个机会来试探他罢了,他若是心志不坚喝了酒,那就说明他这只蛋并非无懈可击……
这些无孔不入的家伙们想得倒美!
万恶淫为首,多少事就坏在这上头,闻家以往曾在这上头吃过亏,而且还不止一次,祖上曾有位老老太爷被灌了酒,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位花魁的床上,浑身发软动弹不得,结果误了出征的时机,被夺去了元帅之职,生生丢了统领五万兵马之权。
还有一位吃了几次败仗,细细追查之下才发现身边最宠爱的一位小妾是政敌送来卧底的,在他身边探听了不少军事机密。
他闻六虽没领兵,也不是什么责权重大的高官,但拖他下水拿去要挟他爹和他哥也是可能的。
还好有家训挡着,他也好理直气壮地推脱,趁早让他们杜绝这种想法。
他去门房处唤了闻竣,一同站在灯火通明的汇英楼外等着,没一会儿见自己母亲和崔老夫人并肩出来,旁边还拥簇着几位贵夫人和千金小姐。
他上前与众位夫人见了礼,便朝母亲身后张望。
江氏道:“你媳妇跟她表妹去了崔府,咱们先回去吧。”
闻若青呆了一呆,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听错吧,他专程来接她,结果她居然放了他的鸽子,自己跑了!
明明是她要自己过来接她的啊,这么随便就失约,真是岂有此理!
徐氏解释道:“蕊儿有些账目上的问题要请教你媳妇,因此两姐妹先走了,你放心,会把她妥善送回家的,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回到你们府上了。”
闻若青不好说什么,只得扶了母亲往外走。
那平宁侯家的曾小姐和另一位不认识的姑娘一直拿眼睛瞟他,他心下就更不高兴了。
自己的丈夫被人瞟了她都不在意,自己跑了算什么?都不知道把他看紧些?
他闷闷不乐地骑马跟在江氏的马车后头,回府后把母亲送回清心堂,便径直回了霁风院,沐浴过后换了身衣服,去了辞云斋。
看来不冷着她点,她还真不把他这个丈夫放在眼里了!
徐氏从王府回来,听说雨墨轩的客人还没走,吃了一惊,忙找了过来。
那对表姐妹果然还在书房里奋战,两个头挨头,算盘放在一边,纸张散了一地,尹沉壁拿笔指着账本上的一处,低声对顾蕊耳语着。
徐氏叹了一声,上前将账本拿开。
那两人忙站起身来。
徐氏对尹沉壁笑道:“今儿苍榆特地到王府去接你和你母亲,知道你跟着蕊儿来了我家,好像很有点生气,只是在我面前和他母亲跟前不好发作,看来倒是我们考虑不周。”
尹沉壁这才想起来早上跟他约好的事,心下打了个突,脸上就显出了一些不安,徐氏忙嘱咐丫头出去叫门房备车,顾蕊歉然道:“姐姐还是先回去,账目看不完明天我再派人过去接你。”
尹沉壁笑了笑,也就辞了徐氏和表妹,赶紧带着栖云出了雨墨轩。
她回到定国公府,进了大门便见闻竣朝她挤眉弄眼。
“六爷在辞云斋里,少夫人,您今儿可不太厚道啊!”闻竣笑嘻嘻的。
尹沉壁问他:“六爷很生气吗?”
“也不算很生气,不过晚上在怀阳王府的晚宴上,很遇到点难堪。”闻竣绘声绘色,把听来的情形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遍。
尹沉壁心下更是惭愧,赶紧去了辞云斋。
她到闻若青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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