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知微纵然该死,如此惨烈的死法,也足以把那些痛恨他的百姓吓得心中只剩下恐惧而不是泄怒的兴奋了,如今又见刽子手上前,聚集在天津桥两侧的百姓们不知道对一具尸体还有什么行刑手段,都摒住了呼吸看着。
闫知微死状奇惨,可那刽子手一生杀人无算,是刑部第一刽子手,现在刑部那些刽子手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这一辈子他也不知道杀过多少王侯将相,对此场面自然全不在乎。
那刽子手走到闫知微直立的尸体面前,伸手去拔他胸前的箭矢,一枝枝利箭勾着血肉拔出来,被他丢在地上,随即便从盘中取过一柄牛耳尖刀,随着众围观客的一声惊呼,他手腕一沉,已然一刀豁开了闫知微的胸膛。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刽子手剖开闫知微的胸腹,探手进去,摸到他的心脏,麻利地用刀割下,狠狠地掷在地上。
万箭穿心,继而开膛破腹,这样的场面着实震惊了观刑的百姓,虽然人群中有几个泼皮无赖还在不断地叫好,大部分人已不忍再看下去。
这时候,一排囚车从刑部方向驶来,洛阳尉唐纵带着几十名衙役头前开道,用力分开人群,确保囚车通过。
囚车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闫知微的家眷亲人,其中最显眼的是几个孩子,几个孩子单独囚在一辆车上,大的五六岁,小的才两三岁,同其他囚车上成年人呆滞的神色不同,几个孩子似乎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几个小孩子抓着囚车的栅栏,好奇地看着路边拥挤的人群,脸上还带着天真的笑意。一个老妇人看着他们,浑浊的老眼中突然涌起了泪花。她转过身,用力往外挤,口中喃喃地道:“造孽!真是造孽!老身看不下去了!”
她的儿子本来还有些舍不得离开,一见老娘要走,只好追过去,一手护住母亲,一手分开人群,人群异样的沉默,竟然被他们母子轻易推开一条道路,走了出去。
一个挎着篮子卖饼子的小贩看着那几个无知的孩子。不禁黯然叹了口气,就算是谋逆大罪,也没有祸延这么小的孩子的道理。这么小的孩子,凭什么要替他们的父辈承担这么重的罪刑,然而,这是女皇的旨意,谁敢违抗?
一个囚车上的小孩子看到了他手中的篮子。眼巴巴地看着,还把一根手指伸到了嘴里,轻轻咽了口唾沫。那卖饼的小贩一阵冲动,凑上前去,从篮子里抓起几只胡饼递进车里,用发哽的声音道:“孩子。吃吧,大叔送你们的。”
看来几个孩子是真的饿了,他们纷纷抢过饼子。吃得津津有味。小贩递完了饼子,才有些后怕地看了眼囚车旁护送的衙役,那些衙役神色肃然,但是却像压根没看到他似的,走到他身边时。只是摆了摆手,让他退开。
见此情景。更多的百姓受到了鼓励,一些身上带着吃食的百姓,在载着孩子的囚车从面前驶过时,纷纷把食物递进囚车,糖果、干果、点心……
囚车上的小孩子笑逐颜开,有两个小孩子争抢几颗大枣,还嬉笑着互相推搡,根本不知道他们幼小的生命即将走完,一些心软的百姓看了忍不住掉下泪来。
设在天津桥北侧的监刑台上,监刑御史见此情景,嘴唇抽搐了几下,也露出不忍的神色,他伸出颤抖的手,抓起刑签,霍地背转了身子,这才把刑签向身后一抛,沉声道:“奉旨,闫家老幼,尽皆缢死,立即行刑!”
“当啷!”
刑签落地,声音清脆,却似敲在人心上的一记重鼓,现场没有行刑杀人前的观者山呼,所有人都沉默了,囚车上几个无知小儿开心的笑声,在此时此刻,显得异常的刺耳……
端门上,武则天遥遥看着天津桥头,狠狠地一顿拐杖道:“哼!遗延秀于突厥不得还朝,歌舞乐于赵州城下,让我朝廷体面全无!如此乱臣贼子,丧师辱国,纵然剐其肉,锉其骨,骨断脔分,满门抄斩,犹不消朕心头之怒!”
上官婉儿静静地侍立在她侧后方,双眼微微垂着看着地面,根本不忍抬眼去看。扶着武则天的张易之和张昌宗两兄弟则连声道:“闫知微该死!闫家该死!陛下勿怒,免得伤了龙体!”
就在这时,两个禁军小校扶着一个风尘仆仆、满面疲惫的边军小校赶上城头,那边军小校肩头的三角红旗因为蒙尘太多,都变成了暗红色。
武则天一瞧这般情形,只当边疆又出了大事,不由神色一紧,那边军小校疾驰一路,双腿现在还有些麻木,只能由人扶着,见到女皇,那小校喘息着跪下行礼,从肩后取下黄绫包裹,双手高举,奉上道:“武攸宜大将军密奏!”
张昌宗连忙放开武则天,上前取下包裹,就在一旁打开,取出封匣,启开漆封,从中取出一封密信,双手递与武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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