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她擦拭的手似乎顿了顿,随即又似乎响起一声低低的笑,笑她的莫名的信心和勇气,又似在笑她的傻。
笑声如风过,没在景横波耳边停留。她的梦换了个场景,现在是跃动的火把和冷漠的国师,一群人画着花脸,跳着蹦着要烧死她。
“男人婆……蛋糕妹……小透视……你们在哪呢……”她又开始喊了,“这里钱多,人傻,你们快点来啊……”
擦拭的手又一顿,一声发自鼻音的轻轻的“哼”。
“你们再不来,姐就要被宰了啃光了呜呜呜……”景横波在梦里,终于哭兮兮地发出了平时死也不会出口的求救,“他们都不救我……害我……忽冷忽热地对我……姐的命就像他们手里玩的球,就这么抛来抛去……抛来抛去……”
擦拭的手一僵,在半空中定住了。
“抛来抛去……”某人在梦里还会配合地做动作,一只手当真甩了起来,啪一下甩在身旁的人脸上。
清脆一声。
马车里气氛一僵。
那人也似完全没想到,一时抚着脸,竟然怔住了。
似乎,很多年,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了吧……
金尊玉贵,手掌重权,所经之处,万人俯伏。跪拜不够卑微都是罪,何曾受过这样的一掌。
身躯微微僵硬,在黑暗中雕像一般凝固。
“无情!无义!无耻!无心!”景横波毫无所觉,还在控诉。一只手激烈地舞动。
那人绷紧的身躯,却渐渐缓了下来,忽然轻轻叹息一声,按住她不安分的手,给她仔细擦拭着滚烫的掌心。
景横波哼哼唧唧地很舒服,但又觉得不满足,忽然一翻身抱住了那双手,呢声道:“静筠……静筠……怎么总擦脑门啊……给擦擦脖子呗……”
那双手一停,这回连胳膊都僵硬了。
一线月色微光,打亮黑暗里端坐绷直的身影,整条手臂倾斜出三十度,手臂上,迷迷糊糊睡着懒猫一样的女子,口水险些沾湿了人家的衣袖,这也罢了,偏生这斜身抱臂的姿势,昭显着颤颤的危险,还在完全无意识地揉揉蹭蹭,似一只不知餍足的小野猫,霸占着自己的爱物,务必要留下自己的气味,昭告着无言的占有。
黑暗中的身躯似乎一动不动,再仔细看,雪白的袍角却似在微微震颤,像积厚千年久无人涉的雪,被山间清越的声音呼唤,颤颤震出无声的呼应。
触感从未如此灵敏,每根血管都似穿过了天上的电流,战栗之间是一片片雪色的空白,中间交织着她的艳色和红唇。
似火灼了无边的雪原,他感觉到危险的崩塌。
就这样还没完,她不耐烦地扭来扭去,三五下就蹭开了宽松寝衣的纽扣。
“静筠……给擦擦……身上好热……”
确实好热。
黑暗似忽然不见,夜晚也似忽然不见,眼前是春的风和春的水,漾出载满桃花船的细细波纹,天和地之间却不是淡绿色的连接,只余了那一片白,如雪的白,耀眼的白,纯洁的白,晶莹透明的白……逃避在视野里,却放大在天幕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广袤无边……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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