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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帘前一片青翠。
微风徐来,把听雪阁前的梅林吹得哗哗作响,林谨容跪坐在廊前,专心致志地将埋了近半年,又被上等木炭煮的滚开的雪水缓缓注入兔毫盏中,点就一枝桃花。陆缄屏声静气地跪坐一旁,嗅着茶香,将那枝桃花从抽芽看到花开。
林谨容双手奉过茶盏,含笑道:“尝尝。”日子本来也有另一种过法,不谈爱恨情仇,现目前总是要先叫自家过得舒服惬意一点才是正事。
陆缄含笑双手接过:“多谢。真香、真味。”茶汤入口,四肢百窍皆都通泰,娇妻在侧,温雅可人,这日子倒也过得舒服惬意。
林谨容正要再点第二盏,陆缄便接了过去,朝她轻施一礼:“我来,技不如先生,还请先生指教。”林谨容一笑,起身坐开,看他点茶。良久,成了一盏,却是个容字。不过昙花一现,须臾消散,陆缄含笑看着林谨容:“虽不及先生,到底是比上次有所进步。”
林谨容颔首点头,将茶盏持在手中,抬眸看向天边。陆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侧了侧身,与她并肩而坐,微风拂过眉梢,天上白云掠影,四周一片静谧安宁。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安生清凉,只想这样一直到老。
童儿长宁叉着手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立在廊下轻声道:“二爷,大爷有请。”
陆缄微微皱眉:“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陆绍自元宵节之后,便起身去了老宅那里,整日专心修整宗祠并老宅,整整小半年,只回过两次家,听说差事办得十分的上心尽力。可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实在是扫兴。
长宁不过十来岁,乃是林谨容新挑出来在听雪阁伺候的,长得面目清秀,聪慧规矩,口齿伶俐。闻言忙道:“回来不过半个时辰,才从老太爷那里出来,就使人过来传话了。”
陆缄同林谨容低声道:“不知又想做什么。”
林谨容见他一脸的不情愿,不由笑道:“总归不过是那几件事而已。再不想见,他非要见,总归是有法子缠得你没招的,去罢。”
陆缄起身整衣,不忘叮嘱她:“你在这里等我。”
林谨容微微一笑,懒洋洋地朝他摆了摆手。待得陆缄和长宁的身影隐没在梅林深处,她便又拾起汤瓶,把樱桃、双福、双全叫上来,分茶给她们喝。
陆缄出了梅林,但见外头候着陆绍的小厮长生,长生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请安:“小的给二爷请安,大爷在前头水榭里设了一桌酒席,有请二爷赏脸。”
陆缄抬了抬手,长生前面领路,曲转几回,把陆缄引到了园子北边荷塘旁。荷塘里荷叶田田,十几枝荷花或是半开,或是盛开,迎风招展,陆绍独坐水榭之上,见陆缄缓步行来,便堆了满脸的笑容迎上去:“二弟,许久不见,一切安好?”
陆绍这些日子大概是事事皆不遂意,又真是下了功夫在修整祠堂并老宅上面,黑瘦了许多,身上穿的不过一件半旧的家常袍子,看上去人又老实,又本分,还有点可怜。陆缄却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微笑着还了他的礼:“哥哥辛苦,一切安好?婶娘安好?”
“安好!安好!”陆绍哈哈一笑,作了个请的姿势:“不瞒二弟你,哥哥我在老宅这些日子里,白天忙着整修房子,夜里辗转反侧,就把这些日子的事情拿出来反反复复的想。想来想去,真是惭愧啊。”
陆缄不动声色地请陆绍上座,自己在他对面坐下来,并不就他的话作任何对答,脸上一直保持一个神情。
陆绍看到陆缄唇边挂着的那点嘲讽般的淡笑就恨,神色却不变,屏退一旁伺候的人,亲手给陆缄倒了一杯酒,又持了自己的酒杯,高高举起道:“哥哥有愧啊,羞愧欲死,多亏二弟不与我计较。还请二弟满饮此杯,饶了哥哥这一遭。”
陆缄才不与他客气,也不喝酒,只淡淡地道:“我们虽是兄弟,总有一日也是要分家别居的。计较不计较的,这会儿计较得多,将来却未必计较得上。”
陆绍默了默,道:“二弟说得是,待到将来分家别居,二弟若是宦途得意,哥哥少不得还要仰仗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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