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宜嫁娶,祭祀,祈福,定盟,交易。
天未破晓,许樱哥便被唤醒,沐浴、更衣、绞脸、梳妆,再被一群热情而亲近的妇人灼热的目光和说不完的吉祥话所湮没。虽是两世为人,她却是第一次嫁人,故而昨夜和今早都有些睡不着觉,这会儿更是紧紧绷着脸皮,不敢笑也不敢多言,就连吃饭都比平时斯文了十分。
傅氏注意到她紧张,背着众人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低声宽慰道:“不要怕,凡是女子都要走这么一遭的。”
傅氏乃是长嫂长媳,追求的是稳重,黄氏说的话则更风趣放肆一些:“自亲事定下,新姑爷便不曾犯过浑,想来是极欢喜这门亲事的,前些日子又奉恩旨升了郡公,这家用想来也是极宽松的,二妹妹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许樱哥看着黄氏闪着亮光的圆眼睛,终于忍不住笑了。傅氏微笑摇头,轻轻推了黄氏一把:“看你,做嫂子的也没个正经,让人听去可不笑话我们。”
黄氏捏捏许樱哥的下巴,偷偷摸摸瞟着其他人,低声笑道:“我是在说大实话。这结婚本来就是那么一回事儿,男人喜欢,在外面撑得起,女人在家不缺钱用能管家,有了这几样,但凡是个有心的也该把日子过得不错了,二妹妹惯常伶俐,又有什么可怕的?那不过是个王府罢了,里头也是凡人,一样吃喝拉撒,怕什么?”
才赶进门来的许杏哥深以为然,爽朗笑道:“二嫂说得是,就那么一回事。”说着坐到了许樱哥的身边拉起她的手,很好地掩去了眼里的忧色柔声道:“王爷、王妃、世子妃都是极好的人,二奶奶也是个聪慧人,你不用怕,有事只管去找王妃,只要你占着理,她不会为难你。那一位么,她不敢惹王妃。”
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这婆媳关系又哪是谁对谁错那么简单的?一个总是追着婆婆告儿子的儿媳妇,谁会喜欢?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家里人心疼她爱惜她罢了,许樱哥微笑着点头:“我都记住了。”
忽听不远处的冒氏夸张地笑了起来:“哎呦,这不是侄儿媳妇么,这还是第一次来我们家那。”
许樱哥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冒氏拉着一个才进门的少妇的手,颇有些无礼地上下打量着那少妇。那少妇穿着件湘色绫袄,配着条浅红色的罗裙,金钗上坠下的一粒指尖大小的明珠,随着那张半羞半喜的粉脸一晃一晃,正是许扶那才进门不过二月的新婚妻子卢清娘。
“她是越来越讨嫌了,到底想干什么?”许杏哥皱起眉头,打算起身去救卢清娘。
许樱哥轻轻拉住许杏哥,低声道:“先不忙么,要是三婶娘过分,姐姐再去也不迟。”她在许扶结婚后携妻上门答谢许衡夫妇并认亲时见过卢清娘,只是那时卢清娘初嫁,害羞得很,从上门到告辞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并看不出其人性情如何。今日有这个机会,她想看看卢清娘怎么样,能不能在许扶不在身边的时候撑起来。
却见卢清娘虽害羞,可也不是真的羞到底,微笑着朗声说道:“三婶娘记不得了么?侄儿媳妇这可是第二次来了。”
冒氏狠狠盯了卢清娘发髻上垂下的那粒宝光艳艳的明珠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是我记错了,我光想着要恭喜侄儿媳妇啦。五侄儿最近可真是春风得意呢。”许扶在前一个月刚去了兵部任库部主事,同样是主事,兵部主事却比他原来所任的刑部主事品级高,是为从八品。许扶才入仕途没多久,却升得如此快,不用问,自是因了康王府的关系。
卢清娘又表示了适当的害羞和谨慎:“三婶娘快饶了侄儿媳妇罢,这里多少长辈和夫人,家中任谁不比我家五爷能干?哪里又敢说是春风得意?不敢说,不敢说。”
许樱哥和许杏哥看到冒氏的脸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不由相视一笑,却见卢清娘已经十分自然圆润地推开了冒氏的手,微笑着朝她们走过来。
许樱哥连忙站起身来望着自己真正的嫂子微笑,她的妆上得浓,原本也不怕卢清娘看出什么来,便是看出来了,总是一家人,防是防不住的。卢清娘才开口说了一句吉祥话,冒氏便挤了过来,酸溜溜地道:“你们姑嫂二人可要多亲近亲近,日后我们樱哥入了王府可就没这么容易见面了。”
卢清娘一怔,心想人家正牌的姑嫂在这里,自己哪敢和许樱哥称姑嫂?便有些尴尬地看看傅氏等人,笑道:“三婶娘真的很爱说笑,侄儿媳妇又被您挤兑了。”
冒氏打量着许樱哥的神色并那身灿烂精致的嫁装,有些忿忿地道:“我哪里有这许多话来说笑?侄儿媳妇是才进门不清楚,我们樱哥一直都是把五侄儿当亲哥哥看的。”
此言一出,许杏哥并傅氏都微微变色,卢清娘则越发尴尬,许樱哥微笑着,一言不发地冷冷看着冒氏,一直看到冒氏不自在了方笑道:“三婶娘说得不错,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我许氏一族自来讲究骨肉亲情,五嫂嫂日后便知道了。”
冒氏还想再多话,就见鸣鹤走过来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冒氏神色微变,再顾不得这里,急匆匆走了。傅氏几个早就巴不得她走,见她走了都是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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