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官人惊疑不定,实在有点把握不准——他之前可没有看见过鲁惜约的真容的。
“我姓鲁,家父鲁西平。”
这个名字一出,李逸风的头脑顿时嗡的一下,成了浆糊,无数纷乱的念头纷沓而至,乱成一团,久久无法得出一个清晰的结论。
很多事情,哪怕当事人都云里雾里,何况他这么一个外人?糊里糊涂的,只知道肯定发生了某些脱离控制的事情。
“贤侄女……”
李大官人干涩地吐出这三个字后,下一句却不知该怎么说了。
“哈哈哈!”
鲁惜约忽然大笑,笑得如此苍凉,笑声如雪——很多年以前,李逸风和鲁西平本为挚友,那时候李逸风还抱过幼年的鲁惜约呢。
不过,那的确是很多年前了,年代久远得,早不可记起,也不可能再记起。鲁西平和李逸风结交,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结局,正应了那句颠扑不破的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又或者说,人心最难测地也,皆因人心似云,它是经常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难以捉摸。
“啧啧,枉你还是个举人,读得满肚子圣贤书都让狗给吃了,脸皮竟厚到如斯地步。本小姐就奇怪了,你脸皮那么厚,怎么长得出胡须来?”
娇娜冷嘲一句,心里却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把对方的嘴巴给撕了——不用说,之前的豺狼当道,猫头鹰,都是娇娜的拿手好戏。她是为了不让鲁惜约看见,感到惊世骇俗,便先打坐,悄悄阴神出窍,附身上豺狼以及猫头鹰身上,先把李逸风狠狠收拾了一顿。然后才带着鲁惜约下来,让她亲手报仇。
听到“举人”二字,李逸风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大叫道:“我是举人,有官身,你们敢冒犯于我,就不怕朝廷怪罪下来,诛你们九族吗?”
娇娜冷笑一声:“朝廷?哼,朝廷于我如狗屎,如果不是嫌臭嫌脏,本小姐早上去踩几脚了。”
李逸风大吃一惊,指着娇娜:“你,你是谁家的姑娘,竟敢口出狂言,如此大逆不道。”
娇娜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白痴一样,懒得废话:“鲁姐姐,时候不早了,动手吧,先生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呢。”
鲁惜约面色一紧,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她反而有点下不了手了,缓步走上前去,有些犹豫不定。
“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地上的李逸风猛地一声大喊,奋力跳起,满脸血污,披头散发,手中不知何时捡拾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手抓石头,状如恶鬼般朝着鲁惜约的头部砸过去——他积蓄了许久的力量,如今又只看见两个小姑娘家来到,一股求生的希望油然而生,心想对付两个小姑娘那不是小菜一碟?一石头一个,统统砸倒了再说。
“小心!”
这句话却是松娘说出来的。
“手里抓块破石头就了不起吗?贱人,吃本小姐一脚!”
有前车之鉴,娇娜早有防备,裙底飞出一脚,正踢中李大官人的屁股——这一脚劲道非常,嗖,李逸风竟被踢得横飞而去,飞出两丈余远。蓬的,恰好撞在一棵大树干上,撞得脑袋劈裂,颈骨断折,一命呜呼。
“哎哟,踢大力了些,鲁姐姐,你看……”
娇娜本想让鲁惜约亲刃仇人的,不料被自己一脚结果了对方。
“娇娜妹妹,姐姐谢谢你!”
鲁惜约泪珠涟涟,忽地扑到娇娜的怀里来——亲眼看见仇人横尸于眼前,大仇得报,鲁惜约的心里百感交集,又是辛酸又是欣慰。至于是不是亲身杀掉李逸风,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李逸风死了,父母之仇报了,那就足矣。
关于复仇之事,多年以来,此念头就像一条毒蛇般常常盘踞在鲁惜约的心头,让她不得安寝。而辛辛苦苦筹备了许久,如今一朝成功,并且是以这么一种峰回路转的方式取得的,直如一场梦一般。
莫非,正像老话常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非如此,又怎么会让李逸风鬼迷心窍地对自己下手,掳自己上山,并最终引得娇娜出手?
只可怜香儿香消玉损了。
想到亲如姐妹的香儿,鲁惜约又不禁悲从心来。但很快,她就抹掉眼泪,扑通一下跪倒在山道上,朝着西面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那边,正是她父母安葬的方向。
“爹,娘,惜约替你们报仇了,你们安息吧!”
娇娜和松娘看见,唏嘘不已。
等待心情慢慢平复下来,鲁惜约站起身子,问:“娇娜妹子,接下来该怎么办?”李逸风毕竟身份不同寻常,他的死,肯定会引起官府的高度重视的。
娇娜毫不在乎回答:“鲁姐姐,你不用担心。上面石洞里不是还有十几具山贼的尸首嘛,把这贱人的尸体扔上去,放在一块,等官府的人马来到,就有得头疼了。”
一个举人在夜里偷偷上山,又和流马贼死在一块。这本身就十分值得怀疑,能很好地起到混绕视听的效果。官府查起来,李家人该如何解释都很成问题。
况且,整件事情,因为娇娜狐狸精的身份,她是主角,早已超越了寻常的案情,一般的捕快衙役根本查不出个头绪来。
于是,接下来娇娜把李逸风的尸体提到山洞离去,随便往地上一扔了事。反而是松娘灵机一动,在李逸风的轿子里找到一包银子,叫娇娜把包袱打开,将银子撒满山洞,又算制造了另一个假象。
做完这一切,娇娜把鲁惜约背起,叫她闭上眼睛,说要施展轻功带她回胡庄。但其实哪里是寻常的轻功?而是道门里的道术,施展开来,仿佛腾云驾雾,一路不留痕迹。以她的本事,要是想去做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女,那是绰绰有余。
鲁惜约紧闭双眼,感受到速度的飞快,心里对娇娜更加佩服,不过她并没有想太多。她这一天饱受惊吓苦累,早疲倦得不得了,不知不觉趴在娇娜背上就睡觉了——她做了个梦,梦见陈剑臣正背着她,健步如飞,迈跨深不见底的沟壑,穿越莽莽如海的山林呢。
以梦为马,无拘无束,真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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