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还没有忘记从一开始心中存着的不愤, 所以就算被明夷一番警告之后，依然执着的不放。

明夷也不拦着宝儿，想必这样的事宝儿在玄烨的面前想讨要一个答案, 玄烨也不至于不肯为孩子解释, 她想看看玄烨要怎么告诉宝儿不允许任何人探视明夷的原因。

“可以。”明夷既然都说了, 允许宝儿和玄烨讨论这个问题, 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宝儿一听马上高兴地点头道：“好, 等着, 我一会儿见到皇祖父一定会问。”

“格格, 好了。”在明夷和宝儿叽叽喳喳说话的时候, 身边伺候的人已经为明夷梳洗装扮完毕。

明夷听着宝儿控诉这些天明夷生病以来，因为一直没办法来看明夷，宝儿和胤禛有多担心, 就这样，玄烨还是一直不肯让任何人靠近明夷, 可不把宝儿急坏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宝儿很是怨念玄烨的所作所为。

“之前宝儿没有和你皇祖父说吗？”看宝儿这番话，也不知积攒了多久，明夷虽然看着宝儿气鼓鼓的样子甚是好玩, 也想继续逗着宝儿说更多话。

“皇祖父连看都不看宝儿一眼, 哪里肯听宝儿说话？”玄烨一直记挂明夷，再加上身体不适, 根本没有精力多管孩子。

宝儿就算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看望明夷，玄烨那也是以明夷的身体为重，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自然也不会听宝儿的一番长篇大论, 直接就让人把宝儿送回院子去, 在明夷没有醒来之前不许宝儿打扰。

所以也就是说宝儿一直想和玄烨理论, 架不住玄烨根本连理都不理宝儿，也就越发让宝儿心里记恨。

现在不一样了，明夷既然醒来，就等于宝儿有了最大的靠山。不趁这个机会好好和玄烨理论，宝儿咽不下这口气。

明夷也无所谓，反正这样的小打小闹对玄烨来说不算什么，玄烨也不会和宝儿动怒。

叽叽喳喳说话的孩子，神情之间洋溢着大人所没有的真诚。

之前明夷还担心自己这一病会不会把宝儿吓到，看到宝儿现在精神抖擞的想找玄烨算账，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初雪已至，现在的畅春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园中的梅花开的正好，带着淡淡的寒气。

明夷这些天一直闷在屋里，出来走走，吹吹冷风，感受到寒气往脸上吹来，也让明夷越发清醒。

宝儿很兴奋的在四处跑来跑去，这样一个精力旺盛的孩子最是坐不住，之前，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明夷的身体，那也是个时常在畅春园内探险的人。

现在明夷终于醒来，畅春园内的气氛豁然开朗，宝儿也感受很真切，玩闹起来也是无拘无束。

伺候在宝儿身边的人有大有小，小的可以和他一块玩，大的会照顾宝儿，明夷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她玩。

快到中午的时候，胤禛缓缓的走来。显然也是知道明夷醒来了，所以迫不及待的走来，想亲眼看看明夷是不是好转。

“额娘。”见到明夷，胤禛作揖唤一声，明夷看着胤禛应了一声，“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

“只要阿玛和额娘平安。”担心是肯定的，两人一道病倒，而且不见任何人，畅春园内所有人都不得对外透露任何消息，根本不清楚两人的身体状况如何，胤禛一直忧心忡忡，嘴上都长了好几个泡泡。

明夷一眼看向胤禛，“在这期间什么都没做？”

被明夷那么疑问的胤禛微微一顿，却又明白明夷所指的什么意思，赶紧回答道：“孩儿忧心阿玛和额娘，亦只做好份内的事。”

得到这样的一句话，明夷点了点头，“如此最好，往后也该如此，不管外面如何人心浮动，无论何人如何挑拨，你都要牢牢记住，你先是臣子，再是其他。”

谨守为人子为人臣的本分，做好了这些事才有资格做别的。

“是，孩儿明白。”胤禛以为明夷昏迷不醒，这些日子对外面的事情应该是一无所查的，但从明夷这几句话之中，胤禛第一时间反应到的是这些话，究竟是不是玄烨告诉明夷的？

那也就意味着纵然玄烨在病中，但是对外面的情况也是一清二楚，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都被在玄烨的心中记上了一笔。

想到这个可能胤禛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幸亏这些日子无论别人对他说了什么，他都安守本分，没有趁此机会大动干戈，也是因为一直以来明夷再三的告诫不能急，不能轻举妄动。

越是在别人都稳不住的时候，他更应该稳住，而不是趁此机会搅动风云。

他所面对的不是一般的人，是大清的天子，一个八岁登基，一步一步收回大权在手，如今越发成熟的皇帝。

所谓的危机即是机会，何尝不是皇帝对于臣子的一份事态，一旦这些人越了界皇帝不会一时出手收拾他们，却会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在今后的日子里将这些对他不忠，而且迫切表现出希望他死的人一网打尽。

胤禛心中的不安，随着这些念头的浮起越来越甚，明夷冷清的声音再次响起道：“做好你份内的事，旁人如何算计又与你何干。”

只有心怀不轨的人才会担心被人算计，若能坚守原则，一步不越。怕什么？

“若是静不下心，便多读读书，读得多了自然就静了。”明夷看出胤禛隐藏在一张冷脸之下带着的恐惧和不安，告诫胤禛一句。

“是。”胤禛一听立刻恭敬的应是，的确应该多读书，读书可以明智，也可以静心，能将他内心的诸多不安清扫的一干二净。

“阿玛。”明夷和胤禛说了一会儿的话，宝儿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家的阿玛过来了，乐呵呵地跑过来，扑入胤禛的怀里。

在外人面前冷着脸的胤禛，看着宝儿跑过来，人已经先一步蹲下，将宝儿护住，抱在怀里，虽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角却流露出了柔情，“宝儿。”

宝儿呵呵地笑着，“阿玛，祖母病好了，阿玛高兴吗？”

迎面就问起这话，宝儿更是积极地告状道：“一会儿我要问皇祖父，为什么之前不让我见祖母，祖母生病了我们都担心，皇祖父还不许我们见祖母，太过分了。”

胤禛听得额头落下了一滴汗，赶紧的安抚宝儿道：“宝儿，此事你皇祖父自有章程，不得在皇祖父面前妄言。”

“为什么？明明是皇祖父做的不对，难道不可以问吗？”宝儿还记得担心明夷的时候睡不着吃不好，就想见见明夷，可是玄烨连见都不让宝儿去见明夷，可不把宝儿气得不轻。

“宝儿还小，宝儿担心祖母是对的，但皇祖父同样也担心祖母，为了保护祖母，所以才不让别人打扰祖母休息。如今宝儿祖母已经好转了，宝儿应该高高兴兴的，而不是旧事重提，明白了吗？”胤禛安抚着宝儿，能那么顺溜的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当阿玛和儿子的也是不容易。

胤禛担心的是，宝儿这样不管不顾的冲到玄烨的面前质问一番，反而会让玄烨怀疑是不是胤禛有意打听畅春园内的消息。

在明夷和玄烨病倒的期间，的确没有任何人可以出入畅春园，也见不到任何人。独独胤禛能来看宝儿，要是宝儿一番童言童语，传到玄烨的耳朵里，让玄烨以为胤禛利用宝儿打听畅春园的动静，这可是玄烨的忌讳。

“可是就算皇祖父再怎么担心祖母，也不应该拦着我们去看祖母。”宝儿想了想，玄烨的确很担心明夷，但是那也不是玄烨可以阻拦他们去看明夷的理由。

“祖母又不是皇祖父一个人的。”宝儿控诉的喊出这一句，没想到一道声音扬起道：“你说对了，你祖母就是朕一个人的。”

一身明黄的玄烨缓缓地走了过来，也不知道听到了宝儿多少的话，但这后面的一句，彰显的是他对明夷的占有。

“皇上。阿玛。”见到玄烨，胤禛赶紧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见礼，明夷也福了福身，嗔怪的眼神落在玄烨的身上，不难看出对玄烨方才一句话的不喜。

玄烨可不管明夷的眼神，而是走到宝儿的面前，霸道的告诉宝儿道：“宝儿要记住，你的祖母，朕让你见你能见，朕若是不让你见，你就是不能见。”

“为什么？”宝儿气鼓鼓的盯着玄烨追问，玄烨道：“因为你祖母首先是朕的，才是你的祖母。”

宝儿想着这个答案，拧紧了眉头，还想再说话，胤禛已经赶紧将孩子拉回来，“阿玛，宝儿是见额娘生病，一时心急了，并无冒犯阿玛之心。”

虽然有些规矩，宝儿学得不错，但因为明夷宠着，在很多事情上反而以为明夷的话比玄烨管用，也是因为日常看到玄烨和明夷的相处，玄烨对明夷的诸多纵容和忍让。

但这样的纵容和忍让仅限于玄烨对明夷，其他人绝没有这样的厚待，宝儿也不能随意挑衅。

“不是说福晋有孕了？要带宝儿回府里住几日吗？”玄烨看到胤禛的识趣，也就不再揪这话题不放，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慕棠有孕了？”明夷没想到又听到了这么一个好消息，毕竟慕棠孕有三个孩子了，这些年没有动静，明夷以为他们不想生了呢，如今又有好消息传来，明夷惊多于喜。

于她看来，生产实在是一道鬼门关，胤禛和慕棠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不生也无所谓了，但她的想法在很多人看来却是不对的。

胤禛点点头，的确是有了好消息，但因为早前胎儿未稳，并未对外张扬，后来又有了苏茉儿离世的事，明夷又病了，这些事自然无法告诉明夷，倒是今天叫人随口提了一耳朵给玄烨，玄烨倒是记下了。

“好好的照顾他们。”明夷叮嘱胤禛，既然为人夫，为人父，在妻子有孕的时候，更要好好的照顾好他们，不能让他们在最脆弱的时候受到伤害，胤禛点了点头，抱着宝儿在怀里很是识趣地道：“慕棠也想宝儿了，孩儿今天将宝儿带回府上小住几日。”

玄烨都发了这样的话了，可见对于宝儿挑衅玄烨在病中没让任何人见明夷的事有些不满。胤禛得把宝儿带回去，好好的教教宝儿，这些话往后绝不可再说。

明夷待要张口，玄烨道：“带回去吧。”

纵然昨天因为宝儿的哭泣让明夷醒了过来，却不意味着玄烨愿意让宝儿吸引明夷更多的心神。

明夷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得要好好的保养，玄烨得盯着明夷调养，这个时候就不应该让宝儿留在身边耽误正事。

“是，孩儿先行告退。”胤禛那叫一个自觉，立刻抱起宝儿离开，连明夷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宝儿瞪大了眼睛控诉的看着玄烨，想说话却又叫自己的阿玛堵住了嘴，说也说不出来。

“皇上什么时候也跟一个孩子斗起气来。”人都走了明夷无可奈何的回头问起玄烨，一个皇帝如此行事，未免太小孩子气了吧。

“你的身体要好好调养，这些日子就让宝儿回老四府上，让他们夫妻费心费神，在你的身体没有完全康复之前，不许她回来。”再大的事在玄烨看来也不及明夷的身体大。

宝儿再好，那也仅仅是宝儿，绝不是可比明夷的。宝儿在明夷这里有多少的功劳，在明夷的身体一事前，都可以忽略不计。

再说了，小小年纪竟然敢背地控诉玄烨，不满玄烨不让他见明夷，玄烨不让见就不让见，胤禛都不敢吱声，宝儿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玄烨必须要给宝儿一个教训，让宝儿知道什么叫做威严。

“莫不是妒忌？”明夷对玄烨说出一套又一套的理论都是为了明夷着想，却一语道破某位皇帝的心思。

对此，玄烨坦然地承认道：“说对了，我就是妒忌，就是妒忌怎么了？”

皇帝都承认的那么爽快了，明夷还能说什么？“同一个孩子计较皇上真是出息。”

“那又如何？在你面前我何时有过出息？”玄烨这辈子在明夷的面前就没有真正抬起过头，看似如愿以偿的把明夷留在身边，但这么多年来，明夷对玄烨怎么样，玄烨心里一清二楚。

无论玄烨为明夷做什么，或者恨不得将一颗心掏出来送到明夷的面前，明夷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在别人面前，玄烨还能像个皇帝一样耍耍威风，在明夷的面前，玄烨根本连皇帝的尊严都没有，又哪里来的出息不出息。

“真是让皇上为难了。”明夷平淡接过话，玄烨道：“又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了。”

那么不阴不阳的语气，明摆着就是在讥讽玄烨，玄烨也不理会，走上前去握住明夷的手，才发现明夷的手冰的很。

“怎么也不拿暖炉。让你出来散散步走一走，可不是让你着凉的。”玄烨说着话，更是直接将外袍解下，给明夷披上，明夷推辞地道：“只是手有些凉，不妨事。皇上身体也未痊愈，还是披着吧，若是再着了风寒，外面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好不容易玄烨身体好转，亲自接见朝臣，安定他们的心。要是玄烨再病倒，不知又要出什么乱子。

“我与你不同，总比你的身体好。”玄烨倒是难得嚣张一回，这么多年病的最多的人是明夷，而且每一回都让玄烨忧心。

“若是当真心疼我，我们走一走就回去吧。”玄烨看着不知何时已经落下的鹅毛般的大雪，担心明夷一直在外面逗留，万一要是再着了凉，又病上一场可不是什么好事。

明夷抬起头看着飞落的大雪，“回去吧。”

玄烨听到明夷这一句，立刻握住明夷的手，两人并肩往屋里去，那一刻，跟在他们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两人有一种相互扶持的滋味。

或许一生相伴到此，纵然没有所谓的情爱，却也有了共度患难的情份，临到老了，相互照顾着，你让我一分，我让你一分，这一生就这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