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神色也十分凝重,他少年时曾往各处游学,到过文风鼎盛的江西。
在江西境内,宁藩经营百年,十几座郡王府,上百座将军府分封下去,宁王一脉已经牢牢掌握了江西。单是掌握地方,只是一省之地,还不令人担心;最令人担忧的是,江西籍的士子。
江西是进士大省,状元与进士数,与浙江并列第一,比江苏还要多。这些人世居江西,要是真的与宁王府有染,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陆老爷小心旁观,实没想到这位“张大人”竟然亲自验尸,且连服饰鞋子都一一查到,如此细心。只是这“张大人”看来品级不低,官威甚重,这脸一耷拉下来,自己在旁都有些心惊肉跳。
陆老爷犹自忐忑,张永已经眼皮一番,望向陆老爷,厉声道:“你既知晓不对,为甚不将这两具尸体交到知府衙门,而是私下藏匿?”
陆老爷没想到钦差大人会突然变脸,立时冷汗都下来,一时不敢作答,忍不住望向王守仁。王守仁已经平静下来,望向陆老爷的目光带了几分鼓励。
陆老爷咽了一口吐沫道:“在下本无藏匿之意,本要亲自送往知府衙门,没想到知府衙门随后拘拿沈家子弟,罪名牵强、有违常理,在下畏惧,怕惹祸上身,就没有往知府衙门去。只是与沈家都居住松江,相邻百年,亦不忍沈家平白受难,就留了这两具尸体下来,以防万一。”
张永挑了挑嘴角道:“你家受了攻击,沈家老宅却平安无事,你既怀疑有内鬼,作甚没有怀疑沈家?”
陆老爷道:“回大人的话,在下没有怀疑沈家,是因为松江老姓都晓得,沈家最有钱的是三房、五房,不是宗房。宗房老族长在世时,便爱置办田产;等到现任族长打理沈家,依旧是以置办田产为主,名下只有几间铺子,浮财有限。至于沈家三房,前些年是出了名的富庶,可是因为前几年沈家几位老爷分家,最能干的几位老爷都分家另过,有去广州府的,有在京中的,留在松江的三房大老爷本有不少家产,可去年买卖除了纰漏,折损大半家产,不剩什么。至于沈家五房,因为当家太太能干,积攒了一份家业,可是两个儿子在京,为官的为官、求学的求学,只有次子回乡守业,又遇到妻儿被绑架勒索一事,能动用的现银都动用了,自然也没有劫掠的必要。”说到这里,顿了顿道:“正是因此,越发印证在下一个猜想,那些进城劫掠的悍匪与绑架沈琦妻儿、绑架沈家宗房长孙沈栋的应当是一伙人。”
别人家只是损失的钱财,沈家却是宗房、五房丢了人口,六房死了主母、七房死了老太爷,就这样情况下,赵显忠还攀诬沈家,贺家还要“落井下石”,也难怪像陆老爷这样素来与人为善、不参合各家争斗的,都看不过眼,要站在沈家这一边。
张永该问的都问了,看了那两口箱子一眼。
正值盛夏,这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已经化了不少水。像这样关键的证据,本应道交到知府衙门,可张永实信不住赵显忠,便对陆老爷道:“我与王大人还要在松江呆些日子,这两口箱子你先抬回去,好生保管。等我们回京,再带往京中。你这保存证物的功劳,我与王大人亦会记在心上。就是沈家那边,想来也会感激你的援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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