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哗然,那宾仲拉了拉同乡的袖子,用闽语小声说了两句。
那青年反而甩开他的手,声音更高,愤愤然道:“首辅李东阳的弟子、詹事杨廷和的公子杨慎,次辅王华的徒孙、前刑部尚书的公子沈瑞,阁老焦芳的公子焦黄中、兵部尚书刘宇的公子刘仁、工部尚书李的公子李延清……”
他冷笑着,大声道:“有这些人在,哪里还有三鼎甲的位置?!”
杨慎与沈瑞、李延清交换了个眼神,神色都严肃起来。
沈瑞已错开身,向身后的长随张成林低声吩咐道:“去查查这几个人。”张成林领命悄没声去了。
一个乡音如此浓重的福建举子不会是在京中呆过许多时的,而若是才上京不久,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这么许多朝中大员子侄参加今科会试的?
而他选择在年节这个时候,在西苑举子们集聚之地说这番话,又是什么心思?
这件事是针对沈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沈家如今可没有值得人图谋的地方,但在浣溪沙茶楼上说了这番话,又指出了沈瑞,沈家也已是被卷进去了。
杨慎微一思量,便向前一步走了出去,拱手为礼,道:“这位仁兄请了,不知兄台可认得你口中那几位部堂公子,可读过他们的诗书文章?”
那青年愣了愣神,又冷笑道:“不曾,那又怎样?”
他见杨慎衣着寻常,并不像是高官子弟,便嘲讽道:“怎的,难道我说得不对,又或是说着仁兄你的痛处了不成?你也有亲族为高官受了他们好处不成?仁兄你有何见教?!”
杨慎冷冷道:“你既不认得他们,又不曾读过他们的文章,怎知他们不学无术只靠祖荫?历来只听过诗礼簪缨之族,从未听过哪朝哪代不许宦官子弟科举入仕的。会试都还没开始,你便先就给他们扣了顶舞弊的帽子!仁兄若觉得官宦子弟乃至只要家中亲戚有为官的,就都不要科举才是公正,那他日仁兄金榜题名后,不若让家中子孙亲族都不要再读书了,免得一入科举便被说是因仁兄为官之故!”
众人初时听那福建举子说出这许多朝廷大员来,顿时哗然,无不觉得必有舞弊事。
在场举子们最关心莫过于明岁春闱,虽然许多人能榜上提名已是三生有幸,根本没想过三鼎甲,高官子弟就是占了三鼎甲与他们也没干系,且每科取士总有三百多人,京中高官子弟又有多少,是影响不了他们什么的。
但学子原就是易冲动的群体,又是关碍终身的大事,只要有人点火,自然立时就着。
然这会儿听了杨慎的话,大部分都冷静下来了盖因,绝大部分人,家中亲长都是有官身的。
在这样一个时代,没有点儿家底想供出个读书人实在是太难了,别说请先生的束,就是寻常笔墨纸砚就是一大笔开销。
真正意义上的寒门学子鱼跃龙门的实在少之又少。
而在这时节能跑来西苑游玩的还能进茶楼消费的,十个里九个是家境殷实,这样的人家,或多或少的总有些亲朋是做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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