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蓦然拨云见日地想开了一般,脸上支起笑容,把香囊递到贺退思面前。
“这是什么?”
贺退思并不记得自己曾经给面前的女孩儿送过什么。
程芳菱听到他问,便从香囊里抽出了一块洁净的帕子,贺退思凝目一看,觉得她手里的东西看着确实有几分眼熟之感。
程芳菱低声地道:“我一直以来都糊糊涂涂的,做事情很马虎,很马虎,有一次斗花宴一不小心掉进了水洼里,弄得浑身都是泥巴,大家都笑话我……世子你当时没有笑,给了我这个,让我擦脸的。我便一直留着。其实是不该留着的。”
贺退思微微怔住。
这般不足一提的小事,其实他早已忘怀。这样的帕子他每回出门都会带上几条,也根本不记得它们后来都落到了何处。
面前的宜芳县主,他脑中也已经没有印象。
“只是一件小事。”他道。
程芳菱摇头。“不是的。”
她抬起脸蛋,望向贺退思,眼神中的专注认真和执着令他不容忽视,就在他吃惊之际,程芳菱温吞地道:“因为这条帕子,我喜欢上你了。”
贺退思更是一震。他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她的脸色,既羞愧,懊恼,又自责,但也勇敢不已。
“但是你放心,我现在知道了,你有喜欢的娘子,所以,我不会缠着你的。东西还给你,阿父那边,我也已经说好了,没有婚事,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的。”
他一直不收,程芳菱没办法,只好将东西一把塞进他掌心。
她低头,不再去看他。
“谢谢贺世子你以前对我伸出援手,祝你早日找到你的表妹,祝你们幸福。”
程芳菱背过身,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了,只留给山岗上的贺退思一道美丽的倩影,于慢慢消散的浓雾中隐身不见。
贺退思的掌心躺着那只香囊,神情有些凝重。
他伤害了一个女孩儿的心。
尽管他是无意。
老柏树稠密的绿叶层层叠叠的宛如鱼鳞,在破雾的日光朗照之下焕发出明亮的光。
道旁草木,葳蕤生香。
……
大猎第一日,天子坐王帐,林侯卫队中抽出了六百四十人,这六百四十人角逐胜者,最后留下的十个人可以提拔至先锋营,成为战时冲锋的先锋官中的一员。
六百四十人方阵已经列队严整。
五陵子弟,已经女眷列坐两边,燕攸宁与崔宝玑挨在一块,身旁是燕夜紫、林墨池等人。
“程芳菱大早上突然闹不舒服,她说她不来了,我以为怎么了,派了个人过去问了,为了个男人躲帐篷里哭呢。”
见燕攸宁左右张望似乎是在寻人,她剥了块云片糕咀嚼起来,信口说道。
燕攸宁寻的不是程芳菱,但听这么一说,猜到了,她定是决意不再与贺家议亲了。
“她能想开不容易,你功不可没,”崔宝玑很开怀,举盏欲与她同饮,“我也是才知道姓贺的原来有个表妹,啧啧。”
姓贺的对他下落不明的表妹痴心一片,情深无悔,还好程芳菱没有真的一傻到底。这种情况下,就应该及时止损。
这一定是燕攸宁的功劳,看不出姓燕的原来只是个被弃养的小庶女,居然还有这手眼通天的本事,连贺家的私事都能查到。
啧啧。
燕攸宁没有理会清河郡主的调侃,她的一双妙目,终于穿过六百四十号卫兵的方阵,精准地找到了最英俊的那一个。
霍西洲身着玄色劲装,眉目舒朗,除了被太阳晒黑的皮肤,其他的地方简直没一处不好看的。而且其实看久了,她觉得长得黑点更让人有安全感。
不止是他能够给她带来的那种类同被呵护的心安之感。反正在大周人们崇尚小白脸审美,没人会抢霍西洲。
“你的马奴其实长得不错。”
正当她有些得意地想着的时候,一旁的崔宝玑将脑袋偏过来,评价道。
燕攸宁心里咯噔一声,立刻看向她。
崔宝玑面带嫌弃,推了她一把:“你那什么眼神?放心,你的黑面奴,没人跟你抢。”
自己捧着当宝,就以为是香饽饽了?
崔宝玑看不上男人。是任何男人她都看不上。
天子祭天,宣告大猎开始。
林侯麾下的副将指挥若定,一挥手中红旗,六百四十人立刻整齐地划分为三百二十组。
首战以后,留下三百二十人。第二轮后,在筛选一半,直至最后,留下十个人。
获胜的十个人成为佼佼者,同时也有可能赢得天子青睐,成功越级。
有很多在军中多年的老兵油子,都没能得到这个上场的机会,在他们之中,只有霍西洲一个人是特例。
他们心知肚明,这个年轻的黑脸奴,是走了国公府的后门被送到林侯麾下的,听说他还得到了国公府娘子的另眼相看。他们对这种用裙带关系挤掉别人机会的人很不齿,私下里结盟,不管林侯有没有派人暗示要保送霍西洲,一会儿开了打,只管放开拳脚。而且,他们分配给霍西洲的对手,全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没有人会对阻碍他们向上爬的对手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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