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瞧瞧,看看能瞧出什么。”雅尔江阿指了指那账册,对曹颙道。
曹颙翻开账册,扫了一遍,这就是一本高利贷账目。不足六千的本金,数年内贷得利息将近一万八千两,本息合计二万四千余两。
怪不得京城有闲钱的人家,多将银子贷出去,这利滚利的,赚大发了。
“看出什么没有?”雅尔江阿见曹颙翻到尾页,开口问道。
“这,利钱重了些。”曹颙合上账目,实不晓得雅尔江阿到底想听什么,就随口说道。
“到底是在户部待过,看得明白账目,症结就在这里。”雅尔江阿站起身来,道:“这宗人府放下的银子,多是给闲散宗室,本就是没钱的人家。月利息四分,比外头的少一分,但是一年下来利滚利的,就是一笔大数目。宗室人家,每年的钱粮都是有限的。赶上得困难,贷银子救急罢了,过后除了典房子卖地,没有几家能还得起的。这账目上的银子,多是虚账,宗人府库房的银子,早就空了。”
说到最后,雅尔江阿已经是摇头不已。
曹颙的脑子里,出现自家银库里白花花的银子。要是雅尔江阿私下提及,还好,要用银子那拿去用。这借着宗人府的账目说事儿,到底所为何来?总不会是瞧着稻香村赚钱,想要收归公有吧?
雅尔江阿脸上已经添了正色,看着曹颙,道:“曹颙,你也是皇亲,宗人府这边有事儿,也不能袖手旁观。皇上恩典,过问起宗室里的白喜事儿,已经有旨意下来,让宗人府这边贴补银钱。别的不说,就是几十个没有银钱置办嫁妆的宗室格格,就要几千两银子。本王守着一本空账,上哪里变银子去?又不好因这银子,逼得哪个砸锅卖铁去。思来想去,实是没法子,才求到你这儿。不拘什么法子,茶叶也好,珍珠也好,饽饽铺子也好,你总要帮本王想个赚钱的点子,三年要增加最少一倍利的。”
曹颙听了直发懵,康熙那边还有任务没完成呢,这边雅尔江阿又开口。
就算外边闹出什么“善财童子”的称号,终究他自己晓得,自己不过就是普通人,只是借着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的那点见识占便宜罢了。
只是就算“善财”,还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句话。
既是宗人府连几千两银子都没有,那曹颙怎么给他钱生钱,总不会是拿自己的银子做本钱吧?
十来万两银子,曹颙并不放在眼里,只是在京城太过扎眼,那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他愿意出头才怪。
“王爷,且不说卑职能否尽这个力,就说皇上那边……”曹颙露出为难之色,道:“内务府缺银子,王爷是晓得的。就算卑职真有钱生钱的法子,还有内务府这边,若是卑职不在内务府当差还好说,如今这样到底该如何,还请王爷想个法子……”
曹颙说得含糊,但是意思已经明白。
缺银子的不只是宗人府,还有康熙在上头看着,他就算有心,这个力也未必能使到宗人府来。
雅尔江阿听了这个,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本王还会叫你难做么?本王已经给皇上去了折子,得了皇上旨意,才来寻你的。按照康熙四十一年的利,从户部以一厘钱的利息支出二十万两银子,三年后本息还到户部,其他利钱六成归内务府,四成归宗人府。这二十万两银子,如今就在宗人府的银库搁着,等着你这善财童子的点金术了。”
“王爷谬赞,什么‘善财童子’,都是世人以讹传讹。饽饽铺子有韩掌柜打理,内务府招投标是借了皇家的势。卑职能做的,实是有限。”听到是康熙应允的,曹颙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康熙是使唤他上瘾了,这才歇了多少曰子。
雅尔江阿见曹颙没有点头,收了脸上的笑,问道:“那曹额驸这话,到底是何意?”
“王爷容卑职想上些曰子,卑职毕竟不是真财神,有点石为金的本事。这其中,又干系着大笔银钱,卑职也不敢轻慢。”见雅尔江阿变脸,曹颙心里也恼,却只能忍着,低头说道。
雅尔江阿点点头,道:“晓得你行事向来谨慎,思量周全也不错。只是这银子搁在银库里,就算只有一厘利,一个月下来,利钱就是二百两。”
二百两,听说上个月雅尔江阿给“外室”置办的头面首饰,就数千两。现下,却拿二百两说事了。
“卑职晓得了,定当绞尽脑汁,为王爷分忧。”曹颙心里腹诽,面上却只能恭敬着。
雅尔江阿神色这才好起来,笑着对曹颙道:“往后还要沾你的光了,待差事完了,本王请你喝酒。”
从宗人府回来,董殿邦还巴巴地等着,见曹颙像有心思的模样,忙问道:“简王爷可是因吴晋的案子有什么吩咐?”
吴晋就是二阿哥圈禁处的太监,因私逃被抓拿的那个。
曹颙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是关于宗亲的事儿,说了几句闲话。”
董殿邦见曹颙说得含糊,没有再问,道:“对了,曹大人,方才贵府打发人来,好像是府上有事儿。”
曹颙听了,忙叫小满出去寻人。
原来是苏州的李鼐到了,李氏打发管家过来,问曹颙这边何时落衙,看能不能早些回去用饭。
天色近午,衙门里也没有什么差事,曹颙同董殿邦打了个招呼,就出了衙门回府去了。
对于自己这位大表哥,曹颙打小到大接触的次数用一个巴掌数的过来。
虽说对李煦与李鼎父子有偏见,但是对于向来老实木讷的李鼐,曹颙心里还是有几分好感……*曹府,兰院,上房。
高太君坐在炕里,李氏坐在炕边,李鼐在椅子上坐了,大家正说着家常话。
原来,是文太君打发孙子上京来接高太君与香玉的。香玉生母上个月害病死了,就算是亲戚,也不好在别人家里守孝。加上高太君进京一年,文太君也甚是想念,就打发李鼐来接。
“哎,多丁点儿大的年纪,到底是福薄的。”李氏这边听后,不由感叹。
高太君耷拉着脸,脸上难看得紧,瞥了一眼李鼐道:“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去年冬天染了寒症,吃了半年的药,原以为会调养好,谁晓得就这样去了。”李鼐俯身回道:“虽然不是明媒正娶,但是给二弟留了血脉,也算有功于李家。父亲与母亲那边也都念她的好,想着要给她个名分,葬到祖坟那边。”
“葬到祖坟?”高氏的神情有些古怪,问道:“你父亲说的,让香玉她娘跟鼎儿合葬?”
“父亲的意思,是不必惊动亡人,在二弟墓地边上点个穴。就算不是为了二弟,也是为了香玉。”李鼐回道。
高太君听了,没有言语,李氏点点头,道:“地下做个伴也好,省得鼎儿在地下孤零零的,没人在身边侍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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