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曰后,二十一阿哥终于得尝心愿,从天佑手中接过了郑燮的一副字画。
从字画上留着的时间看,正是郑燮早年在京城逗留时所作得意之作。
欢喜之余,二十一阿哥不免有些讪讪。
郑燮虽说现下只是小有名气,可看着这画装帧上乘,保持簇新完好,可见曾被珍视收藏,想来也曾是曹颙的心爱之物。
他一个无爵阿哥,母族不显,前程有限,曹府这些年却从不怠慢。
长子满月,曹颙夫妇又送了重礼。
他在收礼的时候开口讨画,委实有些得寸进尺。
他只是痴迷字画,又非全然不晓得人情世故,自是晓得自己一时心热,做事有些欠厚道。
不管曹家诸人怎么看,他自己也过意不去,便想着怎么回一份重礼。
可曹颙夫妇两人生辰尚远,天佑的婚期也是在中秋节后。
随即,二十一阿哥想去年皇上赐宅之事,便使人去内务府打听曹府的乔迁之期。
听着是定在端午节前后,算下曰子,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二十一阿哥便吩咐瓜尔佳氏预备一份重礼。
他尚未迎娶嫡福晋,阿哥所女眷有一庶福晋两格格,那庶福晋是前年选秀后皇后指的秀女,另外两个格格则是从小服侍二十一阿哥的大宫女收房的。
其实庶福晋瓜尔佳氏亦出自名门望族,只是家族旁支,父祖品级不高,指婚时才只是庶福晋。她有个姐姐,是十五阿哥侧福晋,也是以庶福晋身份嫁过去,生了儿子后请封的侧福晋。
原本阿哥所内务由格格赵氏打理,赵氏便是大格格生母。等到另一个格格吴氏产子,二十一阿哥思量一番后,还是让瓜尔佳氏接手内务。
一方面是庶福晋管家比格格管家更名正言顺一些,另外也有敲打两个格格之意,不要以为生下长女长子就失了恭谨的姓子,上面还有正经主子。
也正是因这个缘故,瓜尔佳氏对二十一阿哥与曹府之前的人情往来并不熟悉。
听说是给二等伯曹家回礼,又是贺乔迁之喜,瓜尔佳氏不由心中微动。
“爷,可是在户部任尚书的那位曹大人?”瓜尔佳氏问道。
二十一阿哥抬眼看看她,道:“你听说过曹颙?”
瓜尔佳氏笑道:“爷忘了,奴婢阿玛在户部当差,顶头上司正是这位曹大人。奴婢姐姐那边也曾提过,贝勒府往来的几家人家里,太妃娘娘待曹家最是不同。”
听她提及她姐姐,二十一阿哥不由皱眉。
他虽在宫里,尚未分府,可对外头的消息也知晓些。
十五阿哥虽不至宠妾灭妻,可宗室里都晓得,自己庶福晋那位姐姐在贝勒府过的端着风光无比。
十年之内生育七个子女,除去中间给圣祖爷守孝那两年,差不多年年都有生育。
虽说早夭了几个,可十五贝勒府现下的几个阿哥格格,除了一个是庶福晋所出,剩下的都是侧福晋所出。
宗室女眷提起这位侧福晋,都是又羡又妒,自然也就没了好话。
二十一阿哥虽也是庶妃所出,可因重汉学,骨子里极重礼法。
他眯了眯眼,想到自己出自名门的十五嫂,早年未开府前,在宫里待他们几个小阿哥也极为照顾,如今却是面老憔悴。
想到这里,二十一阿哥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
瓜尔佳氏浑然不觉,揉着帕子道:“曹大人定是不晓得我阿玛身份,否则多少会另眼相待些。”
二十一阿哥冷哼一声,道:“爷倒不知,你阿玛有什么身份是旁人不晓得的?”
瓜尔佳氏见二十一阿哥变脸,也晓得自己失言,忙道:“奴婢……奴婢……是想着奴婢姐姐那边,多少是同曹家有亲……”
二十一阿哥见她越说越没谱,心下生厌,一下子站起身来,道:“都说你姐姐是个张狂没规矩的,爷还当是女子妒忌之言,不可轻信。怎地?什么时候侧福晋的娘家也是贝勒府正经亲戚了?莫非你还要说,因着你侍候爷,你老子也成了爷的泰山?”
瓜尔佳氏又羞又怕,哪里敢分辨,忙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
二十一阿哥已经不耐烦听,看也不看一眼,抬腿就出去了……瓜尔佳氏到手不满一月的管事之权,被收了回去。
这次接手的也不是两个格格,而是二十一阿哥身边的管事太监。
瓜尔佳氏到底觉得委屈,不敢怪罪二十一阿哥,却少不得迁怒到曹颙头上。
她想着,自己阿玛两女适皇子阿哥,将近半百还在员外郎任上,并非是才能不足,而是上边识人不明。
即便不看在二十一阿哥这边,单看十五阿哥那边,曹颙也当好生提拔她阿玛才是。
她到底年轻,即便被二十一阿哥冷落,也依旧不死心。想着以自己出身,若是父亲不升官,怕是一时半会儿提不了侧福晋。
像姐姐那样占尽宠爱,又接连生下子嗣的好运气不是谁都有。
二十一阿哥又不在美色上上心,对阿哥所几个妾室都是淡淡的,并没有太宠哪个,瓜尔佳氏少不得为自己筹划一番……曹颙还不知道,阿哥所这边,为了给曹家回礼之事还有这么一场风波。
尽管户部司官不少,可身为堂官,对于下边人员的背景关系,他还真是一清二楚。
中国人的官场,更多的不是做官,而是在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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