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唯一和吴三爷搭腔的是个黑瘦的中年汉子。此人自称“古乐”,操着一口淮南土话,沉默寡言,话语很少,貌似疑心很重的样子。
而吴三爷早已对这种情况很熟悉了:出门在外的盐贩子都是这种德行,处处留着小心,随时准备和人搏命。
所以他简单攀谈两句后就笑眯眯地拱手告辞,临走还吩咐手下给快船上送点酒菜——一回生二回熟,来得都是客,多打几次交道后这伙人就会放下戒心了。到那个时候,凭他的手段,自然能和淮南那边搭上线,大家有钱一起赚。
三爷的好心情,在他走下栈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迎面跑来的手下告诉他,县城的杜牙人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在荒草滩里作奸犯科肯定是不能起宅屋的,所以这边无论是吃饭睡觉还是隐藏逃犯,统统都在草从中的窝子里。
当三爷匆匆赶到窝棚里时,一身宽袍,面面团团,圆脸上永远带着笑容的杜牙人,已经和年轻的随从一起坐在木板凳上吃茶了。
杜牙人是县中有名的说客。此人业务广泛,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经常受邀在一些大小冲突之间说和。
不仅如此,此人平日里还担当着官府传声筒的角色。一些不便宣之与众,但又要领会到的默契,往往是由杜牙人负责给各路江湖人士传达的。
所以这货通常来都不会有好事,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替官老爷来勒索孝敬的——吴三爷一伙占了官地搞违禁品走私长达十年之久,那些官吏又不是死人,没有好处的话岂能容他?
所以当三爷听到杜牙人大驾光临后,不由得心情大坏。然后过了不久,他的心情就不坏了……因为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什么?要我交出张苏滩,自谋生路?!”吴三爷听到杜牙人的说辞后,当即大怒,猛地站了起来,险险就把头顶的草篷顶开。
“三爷莫要动怒,容杜某把话说完。”
杜牙人说和经验丰富,丝毫不为对象的情绪所动,接下来,他还是不紧不慢将对方的条件说了出来。
“那熊老爷已将这方圆几十里的滩地过了契,是按下等田补的银子,县尊很高兴。”
“熊老爷知道三爷在张苏滩有买卖……打算出一笔银子……毕竟这地已然是人家的。”
“三爷可自去……也可在熊老爷那里兼一份差事……眼下正是用人之时……”
“这是福建大将军的手笔……三爷切不可意气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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